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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啟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这般坚定的决心,是怎么也做不得假的。他虽介意清若看顾容比看自己要重,却并不会因此与顾容有了芥蒂。他所希望的,本就是顾容能有个值得信赖的随从。

想到顾容今日又为他下厨,便加快了脚步,往内室走去。一进门,便瞧见顾容在桌边左右移动,细细端详着点心盘,一副生怕上面沾了灰尘的模样。他高兴地在桌边坐下,道:“今日可是辛苦你了,没被烫着了吧?”

顾容第一次为他下厨的时候差点把小厨房给点着了,所幸的是当时的顾容只是烫伤了手,没过多久便好了。可这事给萧啟留下了阴影,他是断不敢再让顾容下厨了的。但是,顾容生性倔强,非要学会做菜,总是趁他进宫就溜进小厨房。清若向来管他管得严,在这件事上却由着他。因而他越发放肆,常常在他在家时也要露几手。

顾容把双手在萧啟面前晃了晃,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我好歹学了一年了,怎么还会把自己烫伤?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了,你赶紧尝尝味道怎样!”

萧啟嘴上担忧,心中却还是欢喜的,他拿过一块点心,慢慢地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后,笑道:“你这是打算给我送行吧?”嘴里的点心不是一般地难吃,初入嘴还以为没有味道,嚼了几下后又觉得是各种味道夹杂在一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难吃。

顾容哈哈大笑,在座位上已坐不定了,捧着肚子,一脸扭曲,道:“才没有,只是让你感觉一下我的心。阿蒙,你吃出来了吗?”

萧啟那将要脱口而出的“难吃”只好生生忍住,道:“还行,吃出来了,满满的都是你对我的情意。”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原来是萧敬来了。说来,自那年逃离了做太子侍读的命运后,萧敬时常会来汝阴侯府同萧啟一块儿打发时间。日子久了,他也看出了几分意思,只是他没有戳破的念头,就当是在看戏。他偶尔还是能触及到清和的目光,见她似甘心又似不甘心,便劝萧啟要提防着点。可萧啟总是念着那点旧情,狠不下心来把人送走。

却说这时,顾容见了萧敬,怪他坏了兴致,气不打一处来,瞥了他一眼,就道:“这个时辰,你来作甚?”

萧敬知他缘何有底气,也不欲计较他这般言语,指了指窗外的日头,道:“今儿个来是早已约好的,只是我因事误了时辰,这才来得晚了些。”

前些日子萧啟便约了萧敬上府,说是要交代一些要紧事。萧敬当然知道所谓的要紧事是因何而生,便也急急忙忙地在这一日早上就赶来了。

却不想,出门转了个弯,到得繁华市井,只一眼,便瞥见了一个妙人。那人瞧来十三四岁,神情甚为高傲,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一副万事不放诸心上的模样,三月桃花未必胜得此人一分娇艳,六月荷花未必胜得此人一分聪慧,九月菊花未必胜得此人一分夺目,腊月梅花未必胜得此人一分高洁。总而言之,于萧敬来说,此人必是人间从无,天上少有的人物。

一切都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那人也是从古至今仅一个。直到那个身影飞快地闪过他的眼睛,萧敬才在那一瞬的深思迷茫中了悟了。他追寻着那个身影,来到陌上人烟稀少之处,却不防被人从身后偷袭。他迅速转过身与那人厮打起来,却发现那是他所追寻之人。

他与那人作了好一番解释,才得了停手说话的机会。毕竟是冲动的年纪,萧敬也好似忘了委婉,脱口便道:“你是哪家姑娘?可有婚配?改明儿我让媒人上府说亲!”

那姑娘霎时间变了神色,脸上的笑含讥带讽,眼睛里直射出无情的光,道:“你这小子倒是想得好,也不看看我是谁,就敢打我的主意?!满京城都知道我秦遥夜,你却道不知,莫不是装傻充愣,想要讨点便宜!”

萧敬当真不知,他平日里除了去汝阴侯府,就是去深山研究地形,对于京中风流人物,他实在是知之甚少。这自称是秦遥夜的姑娘,他往日也未曾听闻过其名号。

“你别误会,我可真没有听说过你。我极少出门,也不关心时下风流人物,你这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呐!”

秦遥夜顿时羞红了脸,她以为自个儿闻名京中,凡人都知道她的名号,都会称赞她几句。可眼前这人却偏偏是个例外,像个打山里来的,竟然不认识她。她倒不是觉得气愤,只是隐隐地有些不悦,既然这人不识得自己,那就让他好好瞧瞧自己的能耐吧!

“既然你这么说,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是,我可不想告诉你我是哪家的,要知道你就自己去问。看你穿得也不寒酸,料想出身也是不错的,但要娶我的话,到底还是差了点儿。我呀,要嫁也是嫁给皇室宗亲,你?算了吧!”

言毕,秦遥夜昂着头就走了。可是萧敬哪会容她离开,立时冲上前去,道:“我可今生就你一人,皇室宗亲哪能做到我这般地步!”

秦遥夜不由得一怔,愣愣地看了萧敬许久,见他眼神无半分欺骗之意,竟也有了触动,道:“你命由你,我命却不由我。你今日能说只我一人,往日亦能对旁的人说起这话,你自信你自己,我却是不信的。”

萧敬见状心内焦急,他可真舍不得这人,今日千万得留住了,不然往后上哪儿去找这么个难寻第二的人物。想着,他拉住她的衣袖,道:“今日的话,你不信我也不在意。咱们是初见,你不信我是应该的。只是,相逢一场,算是难得,就此错过,未必不会成为一生的憾事。方才,你说你叫秦遥夜,我还未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萧敬,小名阿慎,你可唤我萧阿慎。”

秦遥夜挥动手臂,挣脱了他,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可别得寸进尺!就此别过,往后就算见着了,也别说认识我,我可受不起!”说罢,她竟是要走了。

萧敬整个儿身子撑开往前拦住,急切道:“若我做了那天下第一的人,你会否信我?”

秦遥夜顿时睁大了一双杏眼,四下里张望了一番,道:“你这话说得大逆不道,当真是胆子不小!你就不怕我把你告了去,让你明日头悬城楼!”

萧敬痴痴地望着她,道:“自见了你,我这命便可有可不有了。现在,总可以让我知道你是哪家的了?”

秦遥夜怕了他的死缠烂打,话也不说,只想着施展功夫立马遁走。萧敬自然知道她的意图,进行严防死守,怎么也不放她走。结果,秦遥夜被逼急了,哭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这和那些个逼良为娼的有何区别?你不过是见我一个人,觉得好欺负!”

萧敬哪见得她哭,顿时没了主意,只好道:“我不是欺负你,我……我哪舍得呀!你若告诉我你是哪家的,我便让你走。”

秦遥夜眼珠子直转悠,想了想,道:“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你陪我去收拾一个人,我就告诉你。”

萧敬哪会摇头,一个点头过后就被秦遥夜拉着去了街市,转眼便在一条小巷里埋伏上了。

萧敬此时正把那趣事说到兴头上,顾容突然问道:“你们孤男寡女的,旁人也不见怪?”

萧敬道:“那丫头就是个浑不吝的,旁人说什么她压根不在乎,反倒以此为乐!”

萧啟觉得此人定非世俗中人,不由得好奇道:“那她到底是哪家的女儿?”

萧敬叹了口气,有了几分无奈在里头,道:“她是秦太师的孙女,我这等出身,的确是配不上了。”

这秦太师是今上当太子时的太傅,有传授之功。又因其敢于直言,坚守谏臣之道,深得今上敬重。就在不久前,肃王之子张掾便与秦太师的孙女秦遥夜定了婚约。而秦遥夜想着要设伏的目标亦是张掾。

且说那时,萧敬随着秦遥夜埋伏就绪,打算只等着人走过来,就一个上前抱住张掾的头,一个上脚狠命地踹,想要把人教训一顿。哪知道,那张掾竟是个练家子,根本就没有被捉住。反倒是秦遥夜被那张掾一个偷袭,摔倒在地。

萧敬见了张掾,非但没有剑拔弩张,反而生出了相惜之感。眼前这人,分外熟悉,就像是每日迎面都能撞上那般。张掾亦是觉得奇怪,眼前人怎么有几分像自己呢?

正在萧敬发愣时,张掾道:“你是何人?”

未及萧敬回答,秦遥夜早已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大声道:“他便是那痴儿萧敬!”原来萧敬每日往深林里走,又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样,早被京中人传成了“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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