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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普通百姓们有的为生计烦扰,有的想着多做点雪天的生意,只为了衣食饱暖度日。可不管如何,这场雪没有掀起多大的变动,这也只是人们习以为常的雪中的一场。

可就在这漫天大雪的日子里,一辆囚车缓缓来到了京中。路中央的人有眼色地分到两边,为这一行人马让开一条道路。可是,几乎每个人都会对那囚车里的人看上几眼。一来是好奇,二来是好看。囚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西狄人的首领慕容珍。

在慕容珍战败之后,陈孚写了一封文书传回京中,今上便着人将她押解进京。一路上走了许多路,到了这日才将将抵达。她心中的想法很多,她在想象当年父亲被押解进京时的场景。一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被囚于这么一辆破旧的囚车里,一路上不被人做人看,到了人多的地方又要被人当作稀奇物件观看,心中的苦闷定是如何也消除不了的。

而她呢?不仅无法为之报仇,还走了这条老路,若是不以死来谢罪,又拿何面目去见父兄呢?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曾经遭遇过的被窥视、被吐口水、被扔东西的经历瞬间涌上她的脑海。她从来不知道,她会遭遇这些对待。她好怕,到了这京中同样会是如此。

然而,她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不少人在对她扫过冷淡的一瞥后就不再看她了,那眼神里除了一闪而逝的惊艳再无其他。还有些人虽是对她怀有愤恨,可碍于周边的军士,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她不是很明白,京中的人为何像是没有多少爱恨的模样呢?

其实,也不怪她这么去想。因为京中多聚集王公贵族,富豪士绅,他们的子弟不常去战场,即使去了也不至于殒命,因而对于入侵之人并不会有切肤之恨。可家中有人在战场的寻常百姓则不同,他们最恨的就是这害人性命的祸首,又加上多年来的仇恨没有发泄之处,因而才会对她施以小小的报复。

没过多久,她就被带到了宫门前。囚车打开,有人将她扯了下来,又加了一层绑缚,便带着她进宫去了。

一路上,宫女内侍都只是拿眼睛看着地下,并不看她,她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堪。只是这里着实冷得慌,让她不住地打寒颤。行至一宫门前,有一统领模样的人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拦住了他们一行人。

这统领与押着她的人说了番话,接着拿过手中的剑砍断了她的脚链,再小心翼翼地给她解开了脚上的枷锁。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脚,她没来由一阵自卑,觉得此时的自己真是可悲极了。

那统领对押着她的人说道:“到了宫里,量她插翅也难逃,绑得多了倒费时辰,今上等得急了,恐对你们不太好。”随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慕容珍感激他的善举,像是在黑暗里觅到了一丝光亮,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正走着,只听见她身边的人道:“陈统领果然是经事多,知道为咱们谋划。”而另一个则道:“说到他,那可真是了不得!听说他最擅长射箭,上次狩猎在一众别国高手面前拔得头筹,今上高兴极了,说是要把公主嫁给他呐!”

后面的,慕容珍就听不下去了。她只知道,在得知他可能要娶公主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闷住了,呼吸间都是阻塞,像是有什么在把她的心拼命往下拽,却又拽不下去。要是他是西狄人,要是她还是公主,他们是不是就能够相知相识,最后相契相爱呢?

的确,如他所言,去了脚上的枷锁后,她走得快多了,不久就到了皇帝要见她的地方。这里的威严不同于西狄的简单,而是被一层层奇怪的信仰和重重金银铜玉镶嵌出来的,透着神秘和庄严,也透着古老和不可理喻。

她一步步迈上在她眼里毫无意义的九十九级台阶,然后由着人推进了大殿之中。她一时不防,摔倒在地,颇为狼狈,却又抬头看见了他。她无声喊道:“陈统领……”可她到底还是西狄人,不一会儿便整理好装束,像一颗松树般立在大殿上了。

两旁立着几个官员,除了这陈统领,还有不少文武官员,数来竟是有十个。她直视殿上皇帝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今上则是眯起了眼睛,想起了曾经也在这殿里待过的西狄王。

约莫半柱香后,今上开口道:“你西狄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你若是能够说出逃跑的西狄将士身在何处,朕可饶你不死。”

她在心中冷哼一声,她早已不惧生死,他的威胁哪有半分作用,只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说些废话作甚么!”

今上听后隐隐有了怒色,一边的臣子就对她劝道:“我朝不比西狄,不至于衣食难保。你若是能够服点软,今后你的生活定是按照公主的惯例来安排,那可叫一个锦衣玉食、仆人满院。”

她心中愈发不以为意,这里的人一个来硬一个来软,真没意思,还不如他们西狄,一战定成败。她向来不喜欢和文人打交道,就怕他们的酸腐气,哪料到今日就这么碰上了,还得听他说这么一番话。这心里越想越气愤,脸上的神色也冷了好几分。

众人见她并不回话,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那原先存有的几分敬意也消散殆尽了。底下的臣子交头接耳,说的都是她蛮横不知礼节,果然是个外族人。

今上眼中透出了杀意,因为这女子确实没有什么价值,留着倒是个祸患。更何况,西狄如今已是散兵游勇,就算再次集结也无甚厉害之处。可要是真杀了她,今上又觉得有点可惜。毕竟这女子做出的事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其人也秀色可餐。

正犹豫间,只见那陈统领站出来道:“此人性格刚烈,未必能为我朝所用,然杀之亦是不可。不若派往别院,好生看管起来,也可为陛下保有一个仁君的美誉。”

此话正中今上下怀,只听他道:“既然是你提出的,那人便由你带去看管,就押去京中北边的幽篁里,还望切莫粗心大意。”

那陈统领领了命,便着几人押了慕容珍,出了宫,把她往一辆马车上装了,便朝北去了。

那幽篁里建在一片竹林之中,风景秀丽,风声独特,可向来都是偏僻去处,来了的人大多在这里寿终正寝。可慕容珍并不知道这一点,只以为是换了个地方做牢笼,因此对那陈统领也有了几分瞧不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瞧不起实在是私心作祟。陈统领自然忠心于他的皇帝,对她的一时关注本就是无心之为,她哪能企望还有第二次。

可不想,那陈统领下马后就立刻着人替她备置了衣裳,还令人烧好了热水来让她沐浴。这一系列的作为可并不像在对待一个犯人,她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一日晚间,她梳洗已罢,饭菜便已经摆在了外间,腾腾地冒着热气。她不得不承认,自来到幽篁里,她过得很舒适。

她来到外间,发现陈统领正背对着她站在门边,而门外守着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听见她出来的声音后,他才转过身来,请她就座。她也不扭捏,立时就坐下了,还问道:“陈统领,你这番对待可令我不明白啊!”

他却笑了,望着她的面容,道:“我可是姓陈,你就不能想到旁的人吗?”

她顿时忆起远在西塞的陈孚父子,又想到陈牧的年纪,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难道是陈牧的儿子?”

他点点头,道:“这一路让你受苦了,我先代我祖父、父亲向你赔礼道歉。”

慕容珍到底没经过多少事,一时也分不清眼前人所言是真是假,心下虽有存疑,可还是宁愿选择相信,道:“你们一家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见她着急,便道:“西塞之事实在是不得已,祖父和父亲不欲伤你西狄军队,可西塞军营里有今上的人,他们只好擒了你,随后再做打算。”

她愈发不明白了,怎么感觉陈家有不少事情是见不得人的呢?

“你到底是何意图,说出来便好,别绕弯子!”

他给她斟了一杯酒,又将酒杯推到她手边,道:“这事,咱们一边喝一边说。”说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虽有了怀疑,可又急于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便立刻一杯酒下肚,又接着道:“我已经喝了,你快点说来我听!”

他低头一笑,也喝了一杯酒,突然悲伤起来,道:“其实,你父兄与我祖父和父亲都认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合作关系。也就是说,你父兄原本打算助我祖父夺得天下。”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放低了声音,凑到了她面前。

她从来不知道父兄与陈家有这样的勾连,对他的怀疑也重了几分,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我父兄缘何要助你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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