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洞房花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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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杨兼和杨瓒都很奇怪,那高大的男子和杨整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叫做木头?

木头似乎不认识他们,摇头说:“不识得。”

他一张口,杨兼和杨瓒更加确定,此人肯定便是杨整,因着不管是声音还是面容,都一模一样,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木头又改口说:“不记得了……不过,看起来似乎的确有些眼熟。”

杨整竟然不记得他们了,杨瓒吃惊的不能回神,那贼首的眼神却凌厉了起来,说:“你们到底是甚么人?!难道是周军的细作?!”

杨瓒心里咯噔一声,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露馅,军队还没有上山,他们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贼首怀疑杨兼和杨瓒,其实也是有缘故的。木头的确便是杨整本人,那日杨整身受重伤,掉入河水,很快便被冲走,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过来时候,已经躺在山寨里,被山寨的土匪捡了去。杨整内伤颇多,记忆十分混乱,甚么都记不清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过当时杨整被捡到,穿的是周军的介胄。

杨整武艺惊人,而且甚么也不记得,如此一来,贼首便觉得有利可图,将杨整留在了营寨里。

前些日子和士开联系到了盗贼,想要和他们做交易,让盗贼刺杀孔城防主,防主一死,群龙无首,孔城便成为了一盘散沙,如此一来献给齐人,盗贼就能得到大量的财币。

刺杀孔城城主是需要人选的,别说孔城防守严密,不容易刺杀,就算刺杀成功,能不能逃出来也是问题,盗贼正好在物色一个武艺出众的敢死之士,没想到便捡到了杨整。

于是贼首把杨整留了下来,装作对杨整有恩,待杨整十足好的模样,想让杨整帮自己去刺杀孔城的防主。

贼首看到杨兼和杨瓒认识木头,多了一个心眼儿,毕竟是多事之秋,立刻大声呵斥,想要诈一诈他们。

杨瓒见到杨整,心中本就又惊又喜,还有许多的疑问,一时间回答不上来,杨兼则是十足机智的说:“原来……原来是杨郎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杨郎主!杨郎主你快帮忙说说,咱们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贼首说:“你们果然识得?”

杨兼一脸纠结,最后狠狠的叹了口气,说:“我……我也不瞒这位好汉了。其实……唉——家丑不可外扬啊!您可能也听说了,家妹是要嫁给孔城防主做夫人的,只是……只是家门不幸啊,家妹素来有个青梅竹马的顽伴,早年间便芳心暗许多时,只是这顽伴出身贫苦,是家奴之子,所以阿爷和家家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一定要棒打鸳鸯,将家妹远嫁给孔城的防主,做防主夫人,而这个青梅竹马的顽伴早年参军去了,怎么……怎么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杨郎主啊!”

杨整的记忆本就很混乱,只觉得杨兼和杨瓒都十足眼熟,但是根本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们,听得杨兼这么一忽悠,又觉得合情合理。

自己醒来之时,的确穿着周人的介胄,难道是一个士兵?

杨整又把目光放在杨瓒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越看越是眼熟,难道……难道这真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杨瓒一听,则是头皮发麻,大兄的嘴,骗人的鬼,名不虚传,自己与二兄从兄弟关系,瞬间变成了意中人的干系。

贼首一听,合情合理,全都在情理之中,好像也没甚么漏洞。

杨兼又说:“杨郎主,念在您与家妹有情的份上,求求您了,劝一劝各位英雄,不要为难我们,送我们下山罢!你们要多杀财币,我们给便是了!给便是了!”

“哈哈哈!”贼首大笑着,眼睛里全都是顽味,说:“原来是弟弟的小情儿啊!”

贼首拍着杨整的肩膀,说:“怪不得你觉得眼熟呢,有这么漂亮的小情儿,弟亲好福气啊!”

贼首想让杨整去刺杀孔城的防主,一直在拉拢杨整,如今突然发现了杨整的小情人儿,而且这个小情人儿还准备嫁给孔城防主,真是天助我也,贼首心想,不如将这美貌的小娘子送给杨整,如此杨整感激自己,便会死心塌地的去刺杀。

贼首心里有一番计较,当即便对杨整说:“弟亲放心!甚么狗屁的孔城防主!这小娘子家里狗眼看人低,无妨,今儿个兄长给你做主,你们就在山寨中完婚,洞房花烛!”

“洞……”杨瓒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一张脸面憋得通红,旁边的马贼们一看,都觉得木头这傻子太有福气了,竟然认识这么美貌的小娘子。

贼首又说:“嫁妆红烛齐备!一切都是现成的,我让兄弟们腾出一间喜房!今日你们便完婚,咱们摆上宴席,好好热闹热闹,如何?!”

杨兼装作“不情愿”,连忙求饶说:“不行啊,不可啊!家妹已经与孔城的防主有婚约,这是万万不可的,万万不可啊……”

“狗屁!!”贼首喝骂一声,抽出佩剑,说:“要死还是要活!?”

杨兼演技十足,装作害怕,膝盖一软直接倒在地上,说:“饶饶饶……饶命,饶命啊……”

贼首又说:“想活命,就老实点!左右你是送亲的,送到这里便罢了!今儿个晚上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千万别坏了喜事,听到了没有?!”

杨兼一脸唯唯诺诺,十足不情愿,却没有法子的模样,说:“听……听到了。”

“来人!”贼首笑着说:“还不快把小娘子送到喜房去,摆上宴席,热闹起来,就让咱们不醉不归!”

当下便有几个盗贼过来,推搡着杨瓒往外走,杨瓒稍微挣扎了一下,贼首愤怒的说:“小娘子,别给脸不要脸!”

杨兼连忙说:“英雄英雄,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儿,让我这个做兄长的,与她说两句,劝慰劝慰。”

贼首冷声说:“快去,别耍花样!”

杨兼走过去,低声在杨瓒耳边说:“尽量拖延,不要打草惊蛇。”

杨瓒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

盗贼便推搡着杨瓒离开了大堂,往屋舍送去。

杨整微微蹙了蹙眉,他似乎还是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眼熟,又有些奇怪,不知道怪在何处。

贼首生怕杨整不领自己的情,劝说着:“弟亲不必多虑,弟亲与弟妹的好事儿,兄长必然促成,放宽心便是了。”

山寨里登时热闹起来,盗贼们准备酒宴,摆上吃食,抱出很多酒坛子,还把嫁妆全都拆开划分,果然发现了里面的喜饼。

喜饼可以热吃,也可以冷吃,凉了食起来也不妨碍,喷香四溢,食盒一打开,那甜蜜的香味登时涌出来。

盗贼们日常都是吃肉吃粮食,很少能吃到精致的点心,如今看到这些圆溜溜的小喜饼,都十足惊喜。

“你们快看,这是甚么新鲜的糕点?”

“这有钱人家就是会享受!这些子糕点,咱们从来没见过!”

“快尝尝滋味儿!”

“等一等!”贼首突然从外面走进来,说:“先不要食!”

贼首谨慎,拿起一块喜饼来,双手一分掰开,他拿起来的正好是没有馅料的喜饼,是没有加料的,吃起来不会有任何问题。

贼首眯着眼睛,将喜饼递给杨兼,说:“你!说的便是你,你先来吃一吃!”

有馅的喜饼才加了药粉,没馅的喜饼吃起来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对于杨兼来说,都有问题,因着喜饼是甜口的……

杨兼伪装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赔笑说:“这位好汉,我……小人对甜食不服,不能食甜啊!”

“呸!”贼首喝骂说:“狗屁!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对甜食不服之人?!你们听说过么?”

“闻所未闻!”

“没听说过!”

“没有没有……竟然还有这种不服之症?”

贼首眯眼说:“你如是不食,必然是这些糕点有诈!指不定是派来围剿我们的官兵!”

杨兼赔笑说:“好汉您多虑了,小人这副模样,哪里是甚么官兵啊。”

“那你就先食一块!”贼首将喜饼扔在杨兼面前。

杨兼低头看着喜饼,微微眯了眯眼睛,慢慢将掰开的喜饼捡起。

“吃!”

“别磨磨蹭蹭!快!”

在盗贼们的催促声中,杨兼慢慢捡起掉在地上的喜饼,抵在唇边,缓慢的张开嘴唇,咬了一口喜饼。

喜饼的香味带着一股子奶香,口感松软,并不会因为凉了便硬实,虽然没有馅料,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口感意外的好。

杨兼慢慢的咀嚼着喜饼,心想着怪不得便宜儿子吃的满面红光,腮帮子都鼓起来,像个小仓鼠一样,原来自己做的喜饼当真好吃的紧,甘甜可口,又不会腻人。

杨兼将一口喜饼吃下去,喉结滚动,吞咽下肚,随着甘甜的味道进入口腔,心窍中登时蠢蠢欲动起来,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似乎在克制着甚么痛苦。

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克制着甚么**……

众人见杨兼吃了一口喜饼,然后没了声音,微微垂着头,身体又在发抖,还以为喜饼有毒。

贼首震惊的刚要大喝,哪知道下一刻杨兼慢慢抬起头来,唇角挂着微笑,笑容柔和中透露着锋芒,说不出来的奇怪,分明还是刚才那张脸,但隐约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贼首又说不出来。

杨兼手中捏着喜饼,嗓音略微有些沙哑,说:“这饼食甘甜可口,小人保证各位英雄从来没食过这么美味的糕点。”

喜饼喷香,散发着糕点的香甜气息,盗贼们早就想食了,只是贼首太过谨慎,这会子众人看到杨兼没事,立刻放松下来。

贼首抓了一块喜饼,掰开两半,这回的喜饼不是原味的,里面竟然加了馅料,正好是咸蛋黄流沙口味,金灿灿的流沙瞬间涌出来,浓郁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贼首吃了一惊,连忙伸头过去将流沙啜干净,这一吃,登时睁大了眼睛,说:“果然美味!这馅料细腻醇香,甜中竟然还有几分咸味,却一点子也不怪异。”

咸蛋黄流沙的内馅就是如此,都说“要想甜,加点盐”,其实就是这个道理,细腻的流沙和咸蛋黄混合在一起,甜咸互相烘托,咸味烘托了甜味的细腻,甜味烘托了咸味的香醇,发挥的恰到好处。

“好吃!这个好吃!”

“枣泥的也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细腻的枣泥!”

“枣泥的一点子也不苦!”

“竟然还有栗子馅儿!我第一次吃到栗子的。”

盗贼们立刻被喜饼吸引了注意力,全都涌过分食喜饼,一人恨不能抓三个吃,生怕旁人抢光了没有自己的份儿。

杨兼唇角挂着笑意,“狰狞”一笑,但这些盗贼为了抢吃抢喝,根本没没有注意杨兼的笑容。

杨兼捧着酒壶走过去,说:“各位英雄,别光顾着吃,饮酒!幸酒!”

贼首吃的欢心,眼看着杨兼没事,便放下心来,让杨兼给大家倒酒,一面吃一面喝,盗贼们很快吃的尽兴。

“大兄万岁!!”

“咱们跟着大兄,管他狗屁的齐人还是周人,给财币就可以!”

“无错无错!”

贼首举起耳杯:“兄弟们!等我们杀了孔城的防主,拿下孔城,兄弟们便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盗贼们刚要应声,有人突然一歪,“咕咚”直接歪在地上,好似昏死过去了一般。

“怎么回事?”旁边的人吓了一跳,立刻蹲下来查看,探了探鼻息,却听到摔倒之人突然打起呼噜,“呼隆——呼隆——”的声音震天而起。

“哈哈哈,原来是醉倒了!”

“真的不顶事儿!”

“就这么几口破酒,也能醉倒?不要管他,咱们继续喝酒!喝酒!”

咕咚!

又有人倒在地上,这回不是喝酒的,他倒在地上,打着呼噜,嘴里竟然还咬着一口喜饼没有咽下去,黑芝麻糊了满脸都是。

“哈哈哈!他也醉倒了!”

“呸,都是烂泥!”

“奇怪啊!”有盗贼说:“他不是好撑千杯不倒么?”

“都是胡说!吹牛!”

“大话谁不会讲啊!”

咕咚——

咕咚!

咕咚……

紧跟着又有很多人跌在地上,也有人东倒西歪,困得眼皮子打架,脑袋发晕,眼前的景物直打晃。

“哎呀……我怎么,怎么也醉了,我还能喝……喝酒……”

“我没……没喝酒啊……”

有的盗贼根本一口酒都没饮,结果也像是醉酒了一般,扶着案几晃来晃去,最后咕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贼首瞪着眼睛,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不对劲儿,立刻站起身来,他噌的站起来,身形不稳,天摇地动的又跌回了席位上,摔了一个大屁墩,嘴里喊着:“不对!有……”

有诈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啊呀——”一声惨叫,肩膀被人直接踹了一脚,向后扬去,好似一只翻滚的皮球一般。

“怎么回事!?”贼首撞在案几上,连忙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说:“你……是你?!”

刚才踹了贼首一脚的,可不就是杨兼么?

在场众人东倒西歪,除了倒在地上雷打不动昏睡的,剩下的人也歪歪扭扭,根本不成气候,杨兼是唯独一个,兀立在大堂之中的人,鹤立鸡群,身材挺拔,大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杨兼的唇角绽放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伸手捏起一只喜饼,“啪叽”一声,捏的稀烂,轻轻的在掌心里揉捏,扑簌簌的碎渣掉落下来,沙哑又森然的说:“糕点的滋味儿如何?不是谁,都能享用兼的手艺的,只怕你……无福消受。”

“是你!”贼首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有人没有饮酒,也突然醉倒了,根本不是酒水的问题,而是喜饼的问题!

杨兼大步走过去,贼首看到他走过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杨兼丝毫不含糊,毕竟他食了甜食,那个疯狗一样的杨兼已经从他的心底里放了出来。

咚——

当胸便是一脚,踹的贼首向后一仰,脑后勺“当!!”撞在案几上,杨兼踏上一步,踩在贼首的胸口上,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拽的贼首惨叫一声,向后仰头。

杨兼另外一手攥着捏烂的喜饼,狰狞的低笑,把喜饼塞在贼首口中。

“唔唔唔……”贼首使劲摇头,他已经食了不少喜饼,又被杨兼塞了一块喜饼,药粉的药效上来,根本无力反抗,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也昏睡了过去。

杨兼“啧”了一声,甩了甩手,抽出一条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随即将帕子嫌弃的扔在地上。

“父亲!”

“将军!”

杨兼刚擦了手,便听到山寨里一片嘈杂,是高长恭带着人杀上了山寨,大军包围整个山寨,趁着盗贼们守卫松懈,突袭了进来。

外面的盗贼大喊着:“有官兵!!官兵杀进来了!”

“抄家伙!”

“来人啊!快增援!”

但是前面的盗贼喊了半天,根本没人增援,他们哪里知道,此时吃过喜饼的盗贼全都呼呼大睡,任是打雷下雨,他们完全都感觉不到,更别说是几句叫嚷了。

守门的盗贼很快被攻陷,军队冲进山寨,控制了整个山寨,杨广也随着队伍上山,急匆匆的迈开小短腿儿往里跑,他本有些个担心杨兼,哪想到冲进大堂一看……

杨兼鹤立鸡群,脸色狰狞而兴奋,还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即将帕子潇洒的一扔,勾起唇角说:“你们来了?”

杨广眼皮一跳,低头看了看鼻青脸肿的贼首,看来是白担心了,因着杨广有些经验,一眼便看出杨兼这是“甜食后遗症”,立刻找了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上水,垫着小脚丫递给杨兼,说:“父亲,饮水。”

杨兼接过杯子,还没喝水,便听到高延宗奇怪的说:“诶,参军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参军人影?”

杨兼挑了挑眉,说:“三弟正在……洞房花烛?”

“洞……”

“洞房花烛?!”众人全都是一脸迷茫,被杨兼说的目瞪口呆。

……

山寨,喜房。

杨瓒被盗贼推进喜房,他双手绑在身后,“咚!”一声跌在床上。

盗贼们嘻嘻哈哈的说:“生得真真儿标志,我长得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标志的小娘子!”

杨瓒额角的青筋都在蹦,强忍着没有说话,毕竟大兄让他拖延时间,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要把贼窝一锅端了,否则实在太委屈自己了。

况且……

杨瓒眯了眯眼睛,况且这一趟也没有白走,竟然找到了下落不明的杨整。

杨瓒想到这里,便听到“吱呀——”一声,有人推开舍门走了进来,正是杨整。

那两个盗贼悻悻然的,十足不甘心,但也没有旁的法子,只好退出了喜房。

喜房点着蜡烛,烛火摇曳又昏黄,杨整从外面走进来,烛光照耀在他的脸面上,杨整的面目从左到右横着一条深深的伤疤,一看便是之前留下来的,差点贯穿了眼目,可见当时受伤有多重。

杨瓒凝视着杨整脸上的伤疤,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时二兄保护众人撤退的场面。

——三弟,快走!

——把兄弟们带出平阳!向西后退……

——以后二兄不在身边,三弟……千万不可任性为之……

杨瓒还记得杨整与众人背道而驰,驱马远去的场面,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悲壮又缥缈,直到消失在天地之间。

“你……”

杨整肃穆着一张脸面走进来,刚关上舍门,回头一看,眉心的冷漠都按不住了,略微有些诧异的说:“你……你怎的哭了?”

杨瓒后知后觉,这才发觉自己眼眶发酸,若不是老妪的手艺好,估摸着这会子杨瓒的妆容已经花了。

杨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小娘子不愿意嫁给自己,连忙说:“你别哭,别哭,我不动你便是了。”

杨整又低声说:“我不知为何,总觉得你十足面善,你这一哭,我心里头也着急。”

杨瓒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更是决堤一样爆发而出,杨整显然不记得自己和大兄了,但他还觉得自己眼熟,杨瓒心中登时感慨万千,本想忍一忍的,但眼泪真的忍不住,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复杂,又是委屈,一股脑全都爆发了出来。

“你……你别哭啊!”杨整更是着急,站在对面不敢过去,生怕再招惹了杨瓒。

杨瓒见他躲得老远,恶声恶气的说:“你!过来!”

“啊?”杨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分明是一张冷漠的面向,横着刀疤的脸面更是冷酷肃杀,却偏偏喜欢露出铁憨憨一样的表情。

杨瓒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站在那里做甚么?!没见到我的手被绑住了么?过来帮我解开!”

“哦……哦哦。”杨整这才恍然大悟,走过去来到杨瓒背后,给他解开绳索,还傻笑了一声,说:“姑娘,你的手好大啊!”

杨瓒虽然体魄并不高壮,但也算是高挑,这么高的个子,手怎么可能小得了?

杨瓒听他喊自己姑娘,一股气顶在嗓子眼,差点吐出血来,他的手腕刚一松开,立刻回身,杨整根本没有防备,而且以为对方是个小娘子,“咚!!”一声,当胸便被打了一拳。

杨整一愣,摸着自己胸口,怔怔的说:“姑、姑娘,都说了不动你,怎么还打人……”罢了还感叹一句:“你这手劲儿竟然这般大。”

杨瓒真的要给他气吐血了,一口一个姑娘,但是心中又庆幸十足,二兄没有死,好端端的,虽然不知发生了甚么,居然不记得自己和大兄了。

杨瓒眯着眼睛,狠狠的瞪着杨整,杨整还保持着揉胸口的动作,他也不敢动,只觉得这个小娘子的眼神忒也锐利了一些,很是吓人。

杨瓒恶狠狠的瞪着,眼眶突然又红了,大步冲过来,杨整还以为小娘子又要打自己,哪知道下一刻“咚!”一声,竟然来了一个“投怀送抱”,直接扑上来,给了自己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杨整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扎着手目瞪口呆。

杨瓒的眼泪登时堕下来,简直像是决堤一样,嗓音更咽的说:“二兄……你怎么,你怎么才出现……你知道我们找的你有多辛苦么?如果……如果你真的有甚么不测,我们该怎么办……我会自责一辈子,一辈子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杨整根本不知他在说甚么,完全没有印象,脑海中混混沌沌的,一片迷茫,但是听着杨瓒的哭声,又觉得非常熟悉,还有那声“二兄”,好像已经印在了骨子里一样。

杨整的心口被狠狠的拧了起来,刚刚苏醒过来的伤痛都没有此时感觉痛苦,他慢慢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杨瓒的头发,沙哑的说:“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洞房花烛?

众人听到这个词汇,瞪大了眼目,只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看杨兼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担心的模样。

高延宗说:“洞房花烛?你三弟都要被土匪祸祸了!你便一点子也不着急?”

杨兼喝了水,冲淡了口中甜滋滋的味道,这才平复下来一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平稳了许多,又恢复了平日里游刃有余的笑容,说:“这要分是甚么土匪。”

高延宗感叹的说:“幸亏我不是你弟弟。”

高长恭揉了揉额角,说:“咱们还是快些与参军汇合才是。”

杨兼说:“走罢,带你们看看意外之喜。”

众人不明所以,甚么是意外之喜?在这穷乡僻壤的山寨里,还能发现意外之喜?

杨兼带路,一路往里走,山寨中可谓是喜气冲天,到处张灯结彩,前方一个屋舍更是挂着红布,好像就是传说中洞房花烛的喜房……

杨兼指了指喜房,笑着说:“开门有惊喜。”

杨广:“……”虽不知道惊喜是甚么,但一定很是头疼。

众人都知道杨瓒在里面,当下“咚!!”一声撞门进去,本以为会看到甚么惨烈的场面,比如小娘子被强行霸占之类,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屋舍中的情况竟然如此的和谐……

杨瓒哭累了,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终于放松下来,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杨整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无奈,只好将杨瓒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他刚一打横抱起“小娘子”,还轻声的感叹了一句:“这姑娘还挺沉……”

杨整把杨瓒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刚要起身离开,杨瓒迷迷糊糊却抓住了杨整的衣袍,口中喃喃的梦呓说:“二兄……二兄别走……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杨整被他拽着袖袍,也没法子离开,正好在床牙子上坐下来,看着杨瓒的睡颜,只觉得越看越是眼熟,仿佛十足熟悉,那种感觉就印在心窍里,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众人冲进屋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杨瓒正在熟睡,一个高大的男子背着身,坐在床牙子上,正在给杨瓒整理鬓发。

高延宗没看到杨整的正脸,还以为是要轻薄杨瓒的土匪,立刻大吼一声:“你这个孟浪的盗贼,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杨整正好转过头来,高延宗的声音登时拐了弯,说:“我——你……你……车……”

车骑大将军?!

高延宗以前见过杨整,他们在平阳对战之时,早就交手的够不够了,除了杨整脸上新添的伤疤以外,真的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高长恭恍然大悟,笑着说:“恭喜将军,终于找到车骑大将军了。”

“唔?”杨瓒听到了高延宗的大吼声,这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还揉了揉眼睛,说:“几时了,天亮了?”

杨兼无奈的摇头,说:“我这傻弟弟,睡得还挺香。”

杨整不识得他们,震惊的站起身来,说:“你们是谁!?”

宇文宪惊讶的说:“车骑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杨兼说:“说来话长,先带走。”

杨整突然看到很多“陌生人”冲进来,刚想要反抗,杨兼已经指挥着众人,“绑架”了自己弟弟。因着见到了二弟,杨兼心情大好,还笑着说:“绑严实点,他的力气可大着呢。”

杨整被五花大绑,山寨也被一拨端干净,杨兼派兵控制了山寨,令人驻守,众人便带着杨整下了山,返回大营。

杨整记忆混乱,根本不认识他们,杨兼进了营地,也没有废话,立刻让人去找徐敏齐过来给杨整医看。杨瓒虽然很想一起去,但他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脱掉自己这身女裙,卸掉自己的脂粉。

众人簇拥在营帐之中,杨整还被绑着手脚,毕竟他不怎么老实,一直瞪着大家,眼神仿佛一头老虎似的,十足戒备。

徐敏齐提着药箱过来,却不敢上前,原因很简单……徐敏齐害怕。

杨整可是车骑大将军,常年征战四方,那眼神不是吹的,几乎是含着刀片子射出来,徐敏齐本就胆子小,这会子更不敢上前,唯唯诺诺的缩在后面。

杨兼揉了揉额角,说:“二弟,你不瞒你说,我是你大兄。”

杨整狐疑的凝视着杨兼,上下打量,似乎的确眼熟,而且眼熟的很,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心底里升起来,连他自己都很迷茫。

杨兼说:“二弟你是不是怕黑?”

杨整更是狐疑的看向杨兼,虽他身材高大,人高马大的,说出去旁人可能不信,但是杨整的确怕黑,他也不知是甚么理由,杨整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呆着,总觉特别瘆得慌,后背发麻,不由自主便会脑补许多鬼怪故事,他也不知这些鬼怪故事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杨兼又说:“你除了怕黑,是不是喝一杯就倒?正所谓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多。”

杨整的脸皮抽搐了两下,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杨兼笑着说:“二弟你从山寨醒过来的时候,应该穿着周军的介胄?”

杨整点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儿。”

杨兼又说:“你并非周军的士兵,而是隋国公府二郎主,堂堂车骑大将军。”

杨整听得稀里糊涂,但意外的觉得深信不疑,好像只要是杨兼说出来的话,他打心底里就不能拒绝,更不能怀疑。

徐敏齐见杨整不再瞪自己,这才壮着胆子上前诊脉查看。

杨整身上有内伤,肯定是当时断后所致,大大小小的伤疤也不计其数,脱掉衣裳一看,身上的伤口怎么也有十几处,有的深可见骨,留下深深的印记。

杨兼眼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对徐敏齐说:“徐医官,我二弟情况如何?”

徐敏齐说:“车车车……车骑大大大大……大将军……”

众人一听徐敏齐开口,登时有些犯困,他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口,因此大家都需要耐心,也不好催促,倘或催促,等的时间更长。

杨整虽然有伤,不过身体强壮,因此并不是大事儿,但问题就在于他的内伤,需要仔细调理,以免落下病根,至于记忆混乱的毛病,徐敏齐也不敢保证可以治好,只能先吃药看看。

杨兼松了口气,左右没甚么大毛病便好,点头说:“徐医官开药罢。”

徐敏齐点点头,坐在一边开始写药方,他写药方的时候目光敏锐,神情严肃,因为没有察觉,也不含胸驼背了,反而大放光彩的模样。

徐敏齐刚刚给杨整医看完毕,退出营帐,有人便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喊着:“如何!?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

来人正是杨兼的三弟杨瓒。

杨瓒好不容易脱掉了费事儿的裙衫,又摘掉了一堆的首饰,把脸上的妆容洗去,因着杨瓒卸妆也是头一次,洗了一个满脸花,又反复洗了好几次,恨不能退一层皮,这才把妆容卸掉,他的鬓发还是湿的,急匆匆便跑了过来。

杨整看到杨瓒,吃了一惊,上上下下的打量,此时的杨瓒穿着一身男子的袍子,但杨整只觉得太像了,分明和之前的小娘子生得一模一样,难道……

杨整稍微整理了一下言辞,迟疑的说:“这位小兄弟,你家中可有姊妹,生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话音一落,高延宗哈哈哈哈大笑出声,笑的肚皮直疼,弯腰蹲在地上,高长恭无奈至极,拍了怕高延宗,示意他不要如此失礼。

杨整被他们笑的后背发凉,奇怪的说:“可是我说了甚么失礼的话儿?”

他说着,便见到杨瓒狠狠的瞪着自己,那瞪人的神态,也和差点子与自己成婚的小娘子生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怎么能连眼神都如此相似呢?

杨瓒气的头皮发麻,黑着脸说:“那不是甚么姊妹。”

“是你?!”杨整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瞠目结舌的说:“你是小娘子?”

说罢,眼看着杨瓒的脸色黑成了锅底,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感叹的说:“你竟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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