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说:“一言为定。”
杨兼说:“父父一言九鼎,不信可以拉钩钩。”
杨广嫌弃的瞥了一眼杨兼伸过来的手,似乎觉得拉钩钩这种事情,实在太幼稚了,但最后还是伸手过去。
用小肉手短短的小拇指,勾住了杨兼修长的小拇指,杨广的手背上还挂着擦伤,刺目惊心。
杨兼眯了眯眼目,说:“好了,拉钩也拉过了,儿子乖乖睡觉。”
杨广吃了猪蹄,喝了浓汤,这会子还拉了钩钩,可谓是心满意足,很是听话乖巧的躺下来,盖上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把自己包裹成一个蚕宝宝,准备睡觉了。
杨广还是个小孩子,恢复能力很强,加之徐敏齐的精心调理,杨兼每日里起早贪黑的做补血补气的膳食,杨广恢复的速度很快,没有个三五日,所有的伤口都愈合结痂,只要不太过用力,伤口不崩裂,慢慢养伤便是了。
杨广最重要的伤在小腿,因为不能用力,所以行动有些不便,便说:“劳烦父亲把之前的轮车找出来,儿子可以坐在轮车上出去转转。”
杨兼幽幽一笑,说:“要甚么轮车?父父抱着儿子便可以了。”
杨广看起来只有四五岁,但他的实际年龄可比四五岁大得多,以前杨兼不知道杨广的身份,杨广也就顺水推舟的装嫩,现在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了,不是必要时刻,杨广鲜少装嫩,更不会赖在父亲怀里撒娇。
杨广眼皮一跳,说:“还是轮车……”
不等杨广反驳,杨兼已经跃跃欲试的抱起小包子杨广,还满口的“威胁”,说:“我儿乖乖的从了为父,千万不要挣扎,小心碰坏了伤口,你祖亲又要从早到晚的叨念了。”
杨广:“……”
杨广挣扎的动作果然顿住了,仿佛是一只小奶猫,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瞬间放弃了抵抗,因着他已经脑补到了祖亲杨忠不停叨念的模样,实在……热情的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杨兼心满意足的抱到了小包子,心说不错,虽然只是三五天,但是手感渐渐回来了,小包子被自己揣的稍微圆润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干瘪。
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两个人便出了营帐,到外面散一散,天气稍微有些冷,杨兼还给小包子加了一件毛绒披风,毛茸茸的白领子,围住小包子短短的小脖子,绕了一圈,更衬托着小包子的脸蛋儿冰雕玉琢,圆滚滚肉嘟嘟的,别提多可爱了,可爱的和白嫩嫩的小猪蹄有一拼,让人想要由衷的啃一口。
如果杨广知道,父亲把自己比作小猪蹄,不知是甚么反应,估摸着要哭笑不得。
两个人来到幕府营帐附近,里面传出议事的声音,杨广眼眸动了动,说:“父亲,咱们在平阳外已经耽搁了五日之久,围城之时,迫在眉睫,不能再因着儿子耽误军机,如今儿子身子已经大好,父亲不如去幕府商议大事要紧。”
杨兼蹙眉说:“你这模样,还说大好?”
杨兼担心儿子的病情,凡事都亲力亲为,把军务交给其他人来处理,杨广怕他耽误了要事,但是杨兼“又不听话”,杨广没了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抿着嘴唇,板着一张小肉脸,然后慢慢的,慢慢的……伸出手来,两只小肉手抱住杨兼的手臂,僵硬的摇了摇……
杨兼瞬间笑出声来,说:“儿子,你这是在对父父撒娇么?”
是了!小包子这的确是撒娇。
因着杨广知道,杨兼最喜欢小娃儿撒娇,一撒娇他便甚么都顶不住,完全没有原则,这可是杨兼的“软肋”。
只不过杨广素来没甚么撒娇的经验,况且他的底细也露馅了,因此撒娇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羞耻,这动作自然也十足的僵硬。
杨兼差点给他萌死,从未见过如此不情不愿的撒娇,笑的几乎停不下来,把杨广一张小肉脸笑的都黑了,唯恐再笑,杨广便要发飙了。
杨兼连忙说:“好好,父父这就去幕府,要不然,咱们一起去?”
最后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两个人一起进了幕府大帐,众人正在商议军情,看到他们走进来,全都站了起来,对杨广嘘寒问暖的。
杨忠紧张:说“孙儿好些了没有?千万别累着!”
杨兼坐下来,让杨广坐在自己腿上,杨广仰着小脸盘子,奶声奶气的说:“蟹蟹祖亲,窝好多啦!”
杨忠被萌的心都要化了,说:“好好好!那便好!”
高长恭咳嗽了一声,收回众人的注意力,说:“将军正好来了,这是几日的军报,请将军过目。”
杨兼把军报展开来看,杨广也想看,因着个头不够,像是小树懒一样,紧紧抱着杨兼的脖子,抻头去看。
杨兼的大军没有后备资源,朝廷已经断掉了他们的粮饷,但是无妨,他们进入雒阳之后,已经得到了大量的辎重,绝对可以维持开销。
所以高长恭送上来的军报数目都很“平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并没有甚么不妥。
宇文胄说:“唯一的不妥……并非是咱们的不妥,而是平阳的不妥。平阳并非小地方,据卑将了解,平阳粮仓饱满,如果我军想要攻打平阳,采用围困的方式,几乎是不可取的,按照平阳粮草的用度来算,便算是没有任何补给,也可以支撑一年之久……”
“一年?!”宇文会第一个大喊出声,说:“一年?太久了!”
高延宗也说:“一年时间,足够咱们精疲力尽,被消耗殆尽的,绝对不能采取围城的法子,必须速战速决!”
韩凤擦着长戟,笑着说:“速战速决?段韶那老头儿,也要和咱们打才行,我巴不得现在便去与他们真刀真枪的干架!但这么些日子了,齐军连一面都不照,大门紧闭,完全不出战,咱们能怎么办?”
白建沉吟了一番,说:“平阳乃是重镇,楼堞高大,兵强马壮,虽然齐军损失近半,但五万兵马依仗丰富的辎重,坚固的楼堞,的确是坚不可摧,如今的齐军,便是想要用坚守来拖垮我军,等到时日一久,我军粮草补给跟不上,便只能撤兵。”
郝阿保说:“说了半天,便是速战速决,可他们不出来,咱们也打不进去,如何是好啊?”
众人谈论着,一时都没了声息,的确是个难题,眼下的情势,杨兼又不能放弃平阳,定阳、宜阳、雒阳已经全都是杨兼的领地,如果能拿下平阳,那么大半个天下便尽收杨兼掌控,直逼晋阳和邺城,不但齐天子要害怕,小皇帝宇文邕也会害怕。
杨兼眯着眼目,突然轻笑一声,说:“兼倒是有个法子。”
众人听到他的笑声,不需要杨兼开口,莫名觉得杨兼这法子,不是甚么正经的法子。
杨兼淡淡的说:“如今的平阳,只有段韶这一个支柱,齐天子昏庸,但老将段韶顶住了半边天,我们想要打入平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但如果齐天子把段韶撸了下来呢?”
唐邕蹙眉说:“齐天子不满段韶老将军,其实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之久了,但他心里也清楚,如今齐人缺乏将领,段韶绝对不可卸任,想要齐天子自行卸任段韶,恐怕有些子困难。”
杨兼说:“不难,这有甚么可难的?兼便是要让齐人,自己把段韶这个大都督撸掉。”
众人一阵狐疑,杨整说:“大兄,到底是甚么法子,你倒是说啊!”
杨兼并不着急,没头没尾的说:“兼听说,段韶这个人……好色,可有此事?”
唐邕咳嗽了一声,点头说:“的确……的确是有这件事儿。”
段韶老将军可谓是老当益壮,他有两个癖好,其中一个癖好便是喜美色,另外一个也是“色”,那便是吝啬。
许多人都知道段韶喜欢美人,这并非甚么秘密,不过段韶为人行的端做得正,从不做偷鸡某狗之事,所以无伤大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没甚么被诟病的。
杨兼说:“好得很,我们便传消息出去,便说……段韶老将军,其实和齐天子的爱妃冯小怜有一腿。”
众人一听,瞠目结舌,冯小怜?
段韶好色,那也是挑人的,冯小怜虽然美艳无边,身材也火辣,但并非在段韶的狩猎范围之内,原因无他,自然是因着冯小怜美则美矣,却祸国殃民。
冯小怜利用自己的美貌,迷惑齐天子,为了自己上位,阿谀奉承,鱼肉百姓,陷害他人,这都是段韶极其看不上的,因此这样的人再美貌,段韶也不会多看一眼。
杨兼却要传段韶和冯小怜的绯闻?杨广忍不住用小肉手揉了揉额角,头疼……
杨兼笑眯眯的说:“冯小怜可是齐天子的爱宠,齐天子因着打仗的事情,对段韶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段韶这个救命稻草,平阳旦夕之间便会被攻破,所以一直忍耐着没有发作,咱们不如添油加醋,添砖加瓦,稍稍做一点点贡献,兼便不信,齐天子能不发作。”
高延宗哈哈一笑,唯恐天下不乱,拍手说:“好好好!有趣儿的紧!这个法子好!而且咱们军中有许多俘虏,这些齐军被拦在平阳外面,早就对狗屁齐天子有怨言了,很多将士的父母亲戚还在平阳之内,方便传话,咱们可以利用这个便宜,把流言蜚语传到平阳之内。”
齐军五万,归顺了杨兼,很多士兵都是平阳人士,自然有人脉,如果通过他们,流言蜚语一定传播的更快。
高长恭沉吟说:“只是流言蜚语,怕还是不够。”
“老四说得对,”杨兼点点头,说:“和为兄想到一处去了,流言蜚语还不够,需要会心暴击才行。”
会心?暴击?
杨广虽还是听不懂,但仍然觉得头疼,日常头疼……
杨兼的目光落在杨整和杨瓒身上,笑着说:“二位弟亲,你们成婚之时的婚服,可还留着?”
他这么一说,杨瓒脸上的表情登时龟裂,瞪了一眼杨兼,说:“大兄!”
杨整则是挠着后脑勺笑了笑,说:“大兄,你要婚服,可是有甚么用意?”
杨兼说:“自然是有,把你们的婚服找出来,废物再利用,好好的包装一番,派人送到平阳去,送给齐天子,便说这是咱们一些心意,恭喜齐天子的爱妃与齐天子的大将,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兼便不信这一记暴击不够扎心,妥妥的杀人诛心。”
众人登时陷入了沉默,因着杨兼这个法子,太损了,实在太阴损了,怪不得不是什么好法子,根本就是缺阴德的法子。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先是让齐军士兵帮忙传出绯闻,平阳中的很多百姓都十足不满齐天子的暴虐,因此愿意帮忙,一时间绯闻简直是满天飞。
齐天子从乔山退守平阳,到了平阳起初很是担心,毕竟十万大军,损失了五万,只剩下一半了,周军士气大振,势如破竹,齐天子生怕他们打进来。
不过过了几日,齐天子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着周军根本没有打过来,仔细一想,只觉得周军必然是怕了。齐军虽然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兵力,但是平阳粮仓充沛,而且楼堞高大,防守严密,就算是围城,也能坚持整整一年,周军根本打不进来。
第一天周军没动静,第二天周军还是没动静,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五天,齐天子终于完全放松下来,所幸该顽顽该吃吃,天天的带着冯小怜游顽散心,今日跳舞,明日弹琵琶,还带着冯小怜上城楼观光,又要造桥,又要建塔,一刻也闲不住。
这日里齐天子带着冯小怜从城楼上观光下来,正好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便是说冯小怜和大都督段韶之间的绯闻的。
齐天子也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起初根本不相信,因着段韶和冯小怜不和,齐天子想要立冯小怜为皇后,段韶三番两次的阻拦,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甚么私情的模样。
齐天子带着冯小怜回了平阳府署,刚刚进入府署,便听到禁卫禀报,说:“人主,周军送来了贽敬。”
“周军?!”齐天子说:“周人为何送来礼物?难道有诈?”
冯小怜巴结的说:“一定是周军久攻不下,惧怕天子的威严,因此才送来了礼物求和,恭喜天子呢!”
齐天子本就容易自满,听到冯小怜的话,似乎觉得是这么回事,哈哈大笑说:“无错无错,来人,把贽敬打开,让孤看看是甚么稀罕顽意!”
“是!”禁卫将贽敬的锦合打开,咔嚓一声轻响,一掀开盖子,里面竟然放着一对婚服,男服绯红,女服青翠。
“婚服?”齐天子奇怪不已,这一对婚服,虽然做工都不小家子气,但齐天子奢侈惯了,根本看不上这样“简陋”的婚服。
婚服上面还放着一封移书,齐天子拿过来一看,是杨兼的原话,恭喜齐天子的爱妃,和齐天子的大将军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哼!!!”齐天子冷嗤一声,气的浑身打飐儿,一甩袖袍登时便将锦合扣在地上,冲上去使劲踩踏婚服,大吼着:“岂有此理!”
冯小怜不知道发生了甚么,阻拦说:“人主,人主这是怎么了?”
齐天子心中正生气,看到冯小怜,火气更是大,甩开冯小怜,怒吼说:“段韶何在?!让段韶马上来见孤!”
段韶也不知如何触怒了天子,他正在吩咐将士们巩固城门,绝对不能被周军偷袭,便被风风火火的叫了过来,一走进府署,便看到了天子黑压压的脸色。
“段韶!你可知罪?!”齐天子怒吼。
段韶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跪在地上说:“天子,老臣忠心耿耿,不知如何触怒了天子。”
“嘭!”齐天子将锦合、婚服还有书信一并子扔过去,砸在段韶身上,怒吼说:“孤这些日子已经听够了流言蜚语,都是你和淑妃的肮脏流言!如今倒好了,周人都已经笑话到孤的面前来了!!岂有此理!”
冯小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怪不得方才天子看过书信之后,便对自己不理不睬。
段韶吃了一惊,连忙叩头,说:“人主明鉴!人主明鉴!老臣从未对淑妃抱有非分之想!绝没有的事!这必然是周人挑拨离间!”
齐天子说:“绝没有的事儿?倘或无事,为何整个平阳都在传!你们当孤的眼睛瞎,耳朵聋么?!”
冯小怜看到齐天子震怒,眼珠子转了转,段韶处处跟自己过不去,天子要立自己为皇后,段韶三番两次的阻拦,如果能趁此机会扳倒段韶,也是好事儿一桩。
冯小怜突然用帕子掩住脸面,哭泣说:“人主,人主明鉴啊!都是大都督,大都督因见妾之美貌,欲图强行非礼妾,妾奋力挣扎,这才逃出毒手,必然是有人路过看到,因此才嚼上了舌头根子。呜呜呜——妾知作战,少不得大都督领兵,因此一直屈辱隐忍,不想把这事儿告知人主,哪知道……哪知道却传的风言风语,呜呜……早知如此,妾还不如死了算了,也免得为人主招惹麻烦,呜——让妾死了罢!”
冯小怜哭诉着,一头撞进齐天子怀里,不停的撒娇哭啼。
段韶一听,气的头皮发麻,说:“妖妃!!休得胡言!”
冯小怜本就是陷害段韶,哪里容他解释,装作很是害怕的模样,缩在齐天子怀里,瑟瑟发抖,说:“天子,天子救妾啊,天子……妾害怕……”
“段韶!!”齐天子怒吼说:“你平日里好色贪财,孤都容得你,没成想你却把主意打到了孤的爱妃身上,岂有此理!!你罪当万死!来人,现在就砍下他的脑袋!”
禁卫们吓坏了,谁也不敢动,齐天子左右一看,没有人动弹,气的立刻拔出佩剑,挥舞着冲上前去,大喊:“好好好!你们都反了!你们不动手,孤亲自动手!”
“人主!!”
“天子,不可啊!”
“天子开恩啊!”
禁卫们素来敬重段韶老将军,老将军镇守平阳,这些日子齐天子日日顽乐,全都靠段韶巩固城墙,派兵巡守,如果齐天子杀了段韶,平阳便完了。
禁卫们冲上去,全都跪下来阻拦,大喊着:“天子开恩啊!请天子网开一面!”
冯小怜眼看着这么多人给段韶求情,立刻呜呜的哭的更凶,齐天子“当啷——”将长剑一扔,说:“押下去!押下去!!给孤打入牢狱!!滚——!”
……
“世子!”尉迟佑耆跑入幕府,气喘吁吁的说:“世子!探子来报,平阳大乱,齐天子要杀段韶,被左右禁卫阻拦,眼下已经把段韶打入牢狱,平阳兵马现在是齐天子自己在掌控。”
杨兼冷笑一声,说:“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杨兼立刻召集了将士们,幕府商议军机,唐邕说:“平阳之中有守军愤恨齐天子,可以为咱们从内打开城门,今日晚上,便可行动。”
杨兼点点头,说:“全军整顿,今日夜间,偷袭平阳。”
“是!”
齐天子将段韶打入牢狱,最欢心便是冯小怜,从今儿以后,再也没人能给阻碍自己,可惜的是,段韶只是被打入天牢,并没有被杀头。
冯小怜为了巴结齐天子,避免失宠,特意准备了好些酒菜,晚间全都送到齐天子下榻的屋舍去,还即兴跳舞,把齐天子哄得团团转,两个人饮酒作乐,一直到很晚才睡下。
齐天子睡下没多久,便听到一阵杂乱的声响,他搂着冯小怜,不耐烦的说:“甚么声音,吵得紧!饶了孤的好梦!”
冯小怜也被吵醒过来,不耐烦的说:“来人啊,何人吵闹,惊扰了人主,你们有几个脑袋砍的?”
嘭——
正说话间,中官跌跌撞撞的从外面冲进来,冯小怜还光着身子,吓得“呀——”尖叫一声,楚楚可怜的用被子盖住自己,齐天子怒吼说:“做甚么如此慌张?!不懂规矩么!?”
中官跌进来,帽子都掉了,滚在地上,慌慌张张爬起来,来不及作礼,说:“天子,大事不好!周军……周军杀来了!”
齐天子并不惧怕,嗔怒的说:“区区周军,有甚么可怕的?!平阳的楼堞有多高,你们难道看不到么?周军怎么可能打进来?传令下去,死守城门,他们打不进来,很快便会退兵……”
中官结巴的说:“可可可可……可城门已经打开了……”
“甚么?!”齐天子震惊的说:“打开?!城门怎么会打开?”
中官说:“奴也不知啊!城门……城门已经被打开了,周军涌入城中,已经……已经快到府署了!天子,快做打算,再不跑来不及了!”
冯小怜惊恐大叫,说:“天子,快跑罢!平阳不牢靠,天子还是回到邺城为妙!”
齐天子吓得脸色惨白,说:“对对!还是回到邺城为妙,平阳便算是孤送给他们的,快!快走!送孤出城!”
齐天子和冯小怜匆忙穿衣裳,天子跑在第一个,拉开舍门,便要跑出去。
嘭——
就在此时,齐天子刚一拉开舍门,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竟然当胸挨了一脚,一个后滚翻,咕噜噜直接踹翻了出去,好像翻个的大王八,仰在地上愣是起不来。
“谁……是谁……?!”齐天子疼的呻/吟怒吼。
一个声音幽幽的笑着说:“要你命的人。”
随着那声音,一条高挑的影子被月色拉的老长,一个男子从外面走近来,怀里竟然还抱着一半大的小娃儿。
正是杨兼!
杨兼怀里抱着便宜儿子杨广,从外面走进来,来得巧不如来的好,一脚踹在齐天子胸口,直接将人蹬翻出去。
齐天子看清来人,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不只是杨兼,随着踏踏踏的脚步声,大队兵马直接涌进来,已经控制了整个平阳府署,放眼望去,灯火通明,火光所到之处,全都是周军的控制范围。
齐天子瑟瑟发抖,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他刚起来一点,杨兼已经跟上去,“咚!!”一脚,又踹在齐天子的胸口上,齐天子向后滚出老远,“嘭——”脑袋砸在案几上,登时头破血流,口中大喊着:“我是齐天子!你不能杀孤!不能杀孤!”
杨兼阴测测的一笑说:“我管你是天子还是耗子,来人,拿下。”
“是!”
尉迟佑耆冲上来,一把抓住齐天子,将人拽起来,五花大绑,齐天子还要挣扎,杨兼冷笑说:“如果想跑,就砍断他的腿,两条腿都砍完了,还有第三条腿,不是么?”
齐天子听得双腿一颤,险些直接跪倒在地上。
冯小怜看到这个场面,已经无处可逃了,局面全都被杨兼控制住,自己的靠山齐天子也被抓了,当即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抱住杨兼的脚踝,哭诉着说:“将军,将军……你是来救怜儿的么?怜儿被这齐贼霸占,好生痛苦,你是来救怜儿脱离苦海的么?怜儿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将军大恩大德啊!”
齐天子一听,上一刻冯小怜还对自己温存不已,现在竟然改口叫自己“齐贼”,气的大吼:“贱妇!!你这个贱妇!早知道孤就该斩了你!!”
冯小怜装作害怕的模样,紧紧搂住杨兼的脚踝,说:“将军,将军我害怕……怜儿好怕啊……”
杨兼低下头来,凝视着卖弄自己美色的冯小怜,幽幽一笑,冷冰冰的说:“丑拒。”
冯小怜脸色一僵,杨兼已经“无情无义”的说:“这对亡命鸳鸯好啊,把他们暂时收押在一起。”
冯小怜脸上更是变色,刚才她还口口声声骂齐天子是齐贼,说他霸占了自己等等,如今二人要收押在一起,那还不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么?
冯小怜求饶说:“将军!!将军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将军您不能如此狠心啊,将军——”
“聒噪,”杨兼摆摆手,说:“带下去。”
士兵押解着齐天子和冯小怜,五花大绑送走,齐天子一路上还在怒吼着:“贱妇!!你这贱妇,孤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如此歹毒!早知道孤便杀了你!”
平阳牢狱之中。
段韶被关押在牢狱之中,心急如焚,如今平阳危难,正是最困难的时候,虽平阳坚固,粮食也充足,但是架不住齐天子可劲儿的造,段韶很难想象,没了自己的指挥,平阳还能保存多久?
他愁眉不展,便听到嘈杂的声音涌来,段韶立刻大喊着:“发生了甚么事情?来人啊!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大都督!”牢卒冲过来,慌张的说:“城门……城门失守了!”
怎么会?!段韶震惊不已,说:“我才离开了半日,不是刚刚修补好城门么?楼堞如此坚固,怎么会……怎会失守!?”
牢卒说:“楼堞好好儿的,是……是有人从内打开了城门,开门迎敌,周军全都……全都杀进来了!”
段韶“哐当”一声跌坐在地上,他忽然恍过神儿来,连忙挣扎起身,大喊着:“快!打开枷锁!立刻打开枷锁!老夫可以迎战!老夫立刻便去迎战!”
“来不及了……”
段韶大喊着,便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有人冲着牢狱走了过来,段韶的眼眸快速收缩,是杨兼!
周军的主将,镇军将军!
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从牢狱外面走进来,段韶看到杨兼,心中咯噔一声,再不抱任何希望,说:“周军……周军全都进来了?”
杨兼平静的说:“平阳府署的卫兵,已经全部更迭成周军将士,整个平阳已经被控制,再告诉老将军一个好消息,冯小怜也被擒住了。”
段韶颤巍巍的说:“天……天子呢?”
杨兼说:“暂时收押。”
“完了……全都完了……”段韶喃喃的说:“一切都完了……”
随即慢慢抬起头来,鬓发苍白,脖颈上架着枷锁,嗓音沉重而沙哑,苦涩一笑,说:“动手罢!老夫已经没甚么可问的了,你可以动手了,杀了老夫!”
杨兼轻笑一声,说:“大都督一心求死,恐怕……这可由不得你了。”
段韶眼神锐利,瞪着杨兼,说:“你这是甚么意思?!难道还想羞辱于老夫不成!?”
杨兼的说:“死是死不成的,毕竟有很多人给老将军求情。”
“求……情?”段韶一阵糊涂,根本没听明白怎么回事。
杨兼摆摆手,说:“把老将军放出来,请到府署。”
杨兼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将牢门打开,请段韶出来,段韶狐疑的从牢房中走出来,说:“小子,你想耍甚么花样!”
杨兼并不告诉他,说:“怎么,老将军是怕了兼这个小子?”
“呸!?”段韶冷笑说:“老夫死且不怕,还能怕你?!”
“那便请罢!”杨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段韶一路被押解出牢狱,走出去的时候,正好有人走进来,定眼一看,真是冤家路窄,是冯小怜!
不只是冯小怜,有人在后面大骂着“贱妇!!贱人”等等词眼,竟然是齐天子。
齐天子看到段韶,大喊着:“将军!大都督,救孤!快救救孤!”
齐天子和冯小怜被关押进牢狱,段韶被提出来,外面还准备了辎车,请段韶上车,段韶瞪眼说:“你们到底要做甚么!要带老夫去何处!”
杨兼不回答他,只是带着段韶离开,坐上辎车,没一会子辎车停了下来,停在了平阳府署门口。
段韶又被请下车来,一路带到了府署的幕府大堂之中,到了门口,士兵竟然解开了段韶的桎梏和枷锁,全都卸掉,扔在地上,请段韶入内。
段韶吃惊不已,说:“你们到底在耍甚么花样!”
杨兼抱着小包子走在前面,说:“老将军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狐疑的抬腿迈进幕府大堂,放眼一看,有许多的熟人,昔日里的兰陵王高长恭、安德王高延宗,还有都督韩凤、将军唐邕、参军白建等等,真可谓是一个比一个眼熟。
杨兼坐在幕府上手的席位上,说:“老将军,这些都是为你求情之人。”
“求情?”段韶眯着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杨兼点点头,说:“这一路走来,老将军给我军的阻碍,着实不少,兼也想过,像老将军这样的人,杀之方可安心,但奈何营中的将士们,都在给老将军求情。”
杨兼顿了顿,又说:“像老将军这样的人才,一百年也不会出现一个,齐人不懂得珍惜,反而诟病老将军,送将军入狱,着实可惜了。”
段韶冷笑一声,说:“还不是小子你的功劳?!”
杨兼大言不惭的说:“多谢老将军夸赞,但兼实在愧不敢当,这么直的钩儿,倘或不是齐人天子昏庸无能,老将军又怎么会入狱呢?”
段韶声音一梗,的确被杨兼说中了。
杨兼说:“诸位将领为老将军求情,兼也觉得老将军这般人才不可多得,倘或老将军愿意归顺于兼,再好不过。”
“倘或老夫不识抬举呢?”段韶火气很冲,直接冷笑开口,说:“倘或不呢,你待如何?杀了老夫?”
杨兼面对段韶的咄咄逼问,并没有甚么特别的表情,笑容依然温和,很平静的说:“倘或老将军不归顺,那兼……只能放老将军离开了。”
“甚……”段韶震惊的瞪着眼睛,他还在等着顶撞杨兼,哪知道杨兼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害得段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杨兼笑了笑,说:“老将军这样的旷世奇才,又深得军心,兼是个明白人,怎么会自掘坟墓,杀害老将军,惹人诟病呢?眼下兼初来平阳,人心不稳,最重要的便是与人为善,老将军是平阳的主心骨儿,兼自然要善待为之,倘或老将军不归顺,兼也不会一时脑热便杀了老将军,只会予老将军财币,送老将军离开。”
“你……”段韶眯着眼睛,说:“你当真要送老夫离开?”
杨兼不杀段韶,为的自然是平阳的民心,他们初来乍到,不好招惹民反,但是能做到这点子的人并不多,杨兼竟然出奇的冷静,冷静的令人惧怕。
杨兼点点头,说:“自然当真。只是……老将军是个天生劳碌的命,一刻怕是也闲不住,让老将军寄情于山水,怕是比囚禁老将军还痛苦,不是么?如何?归顺于兼,继续掌控兵马,叱咤天下,这种感觉老将军尝体会,难道还能放手么?”
段韶一时没说话,但是众人都看出了,看出段韶眼中的蠢蠢欲动。
杨兼也不催促,笑着说:“老将军大可以考虑考虑,并不着急,兼还要在平阳逗留几日。”
他说着,朗声道:“来人,送老将军回房歇息。”
士兵走进来,很恭敬的请段韶前去下榻,段韶没说话,陷入了沉思,跟着士兵便离开了幕府大堂。
段韶一离开,高延宗便笑着说:“放心好了,狗屁天子都被咱们抓住了,段韶还能不归顺么?早晚的事儿!”
的确,早晚的事儿。
“将军!”
众人说话间,刘桃枝从外面大步跨进来,脸色肃杀的说:“将军,人主趁着齐天子十万大军汇聚平阳,已经发兵,大举进攻,晋阳内部空虚,马上便要成为人主的囊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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