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了什么,有些东西被扭转了,有些东西被毁灭了,也有些东西被奇异的融合了。
湖的对岸是形色匆匆的各院弟子,不同院落的弟子见了面也不再剑拔弩张横眉立对,而是微笑拱拳作礼,然后再各行各事。
其实,若有别的路可行,他们定然不会选择湖边这条,实在没辙的,经过此处时,也尽量做到目不斜视,脖子梗直,仿佛他们都在玩一个叫假装看不见的游戏。
二人静默的气氛延续了半晌,可怕的是,这胶着的静默使瑞英又陷入了另一片悲戚的漩涡里。
他转而抚弄着屁股下的树墩,手指沿着树墩截面的年轮默默地画着,一圈又一圈,白魑见他神色恍然,也不禁长叹了口气:“原来听说,这树打我师傅的师傅在这时便有了,没想到竟是真的。”一只大手也按了上来。
翠生和白魑干过那架以后,曾对云翡感叹过当真有人的拳头能有簸箕那么大,说的便是白魑。
现在这传说中的大手按在这树墩光面上,却衬得如婴藕一般。
瑞英的手指停住不动,微微颤抖,一滴泪悄悄落在圆桌似的截面中心,渐渐晕开,仿佛那数千个颜色不一大大小小的同心环纹正中又添了新的一环。
“翠生大概还不知道吧……”
瑞英仰起脸,任湿润的风吹在脸上,深深的吸进一口长气,细细品味,雨水味,泥土味,青草味,二月兰花味,都作无滋无味,往年这个时候和着春风扬起的,定是一瓣瓣鲜粉桃花,随着氤氲的桃香飘进各家小院,不同院落的弟子共享着同样的春光,浓郁甜香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势成龙角的巍峨桃树,永远立在彼岸的歪斜桃树,被几代人仰望过的慈祥桃树,见证了多少欢笑兴衰的古老桃树,不见了。
藿白摘过它的桃瓣酿酒,翠生小时拿它与云翡打赌,爬上又摔下,瑞英曾在此埋首过,垂泪过,痛斥过……在从家几乎每个人都与它有过交集,现在,却只剩了一桩孤零零的光秃树墩。
白魑重重一拳槌在地上,湿软的泥土被凿出一个小坑,他磨着牙说:“憋气,我去发泄一下。”
瑞英忙道:“别!”顿了顿又道:“别让师傅知道了。”
鹤蓝还在从家,而且日子很不好过。
长戚本想留待翠生回来发落,但翠生却执着地溜了,除了云翡便是长戚了解翠生的脾气。
翠生的关键词便是懒,懒得去争,懒得去抢,懒得去猜,那是淡泊到极致的懒,也是懒到极致的淡泊,二者已经水乳交融再难区分,然而一旦他决定去争,去抢,去猜,那便再没有妥协与转圜。
例如他立誓要超过神机琉风让人另眼相看,那就是十足十的心无旁骛的苦练;再例如,他若决定要找到云翡,哪怕穷极一生,他也会孜孜不倦的寻,寻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即使轮回一世,做了猪狗马牛,那也是要冲破牢笼枷锁去寻,只是难度更大了些。
因此,长戚常说,翠生的性子一旦倔起来,十头霸下也拉不回。
霸下是龙的第六子,因为天生神力曾助大禹治水,可推山挖沟。长戚把它老人家放在此处比喻翠生的执拗,倒更真实生动。
长戚心中默叹,现在如何是好,从家毕竟不是囚笼禁狱,虐待战俘的事做不来,而且这事明显有着另一股势力的掺和,那股势力的目的竟是要破坏这里的风水龙势……他私下试过鹤蓝,确是普通俗人一个,想来也是一己私欲被那股势力发扬光大并加以利用了,说到底,他唯一对不起的便是翠生,但翠生也不回来鸟他,只好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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