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谦点头,“侄儿等会子就去。”
这些日子,族里的事情都是九老太爷在管。四老太爷年纪大了,知道自己争不过老九,且老九比他人缘好,索性万事以九老太爷为先。
九老太爷嗯了一声,“等会子去和你四叔说一声,放心吧,明儿我就去。丫头出门子是大事,郑家哥儿也有出息,咱们定要好生办。”
刘文谦也就不再客气,“那就多谢九叔了,您歇着,我再去找四叔。”
九老太爷让儿子把刘文谦送出了门,刘文谦的随从在外面,手里还提着一份一模一样的礼。
等到了四老太爷的家,果然,他和九老太爷一个意思,明天就先去看看。
到了第二天,两个老头子往刘文谦家里走了一趟,魏氏把婚礼那天的具体安排都仔细说了一遍。
两个老头子连连点头,夸赞魏氏办的漂亮。可不就漂亮么,刘文谦两口子舍得花钱,哪儿能不漂亮呢。
老哥儿两往刘文谦家里去了一趟,顿时,刘氏宗族所有人都去问。魏氏急忙告诉大家,请大家来帮忙,管饭,还跟以前一样。
分宗的事儿极少,大家也不晓得分宗之后要怎么相处,故而一直在观望。听见魏氏这样一说,大伙儿都放心了。嗨,只要还跟以前一样就好。
顿时,族里的妇人们都不走了,留下听魏氏安排。厨房里,院子里,酒席迎客,到处都要提前准备。虽然家里下人多,能多一些族人帮忙,看起来也更喜庆热闹。
刘氏宗族一连出了两起恶事,祖孙二人一个被毒死,一个自杀,整个族里人心惶惶。族人们急切需要一件喜事来缓一缓心情,刘悦薇出嫁,正好给了大家机会。
一群同辈的妯娌和后辈侄媳妇们热热闹闹围着魏氏说闲话。
“文谦嫂子,你可真是好命,找的男人这样有出息,找的女婿也比旁人家的好。”
魏氏连忙客气,“都是大家伙儿抬举,我们也不过是稍微吃的饱一些罢了。女婿好,是亲家教导的好,我跟着捡个便宜。”
又有人奉承,“婶子,自从你们家分了宗,我也不大敢上门了。我要是知道还和以前一样,我天天来。”
魏氏笑,“侄媳妇只管来,你二妹妹出嫁了,蓁丫头是个野猴子,我正愁没人说话呢。”
族里的媳妇们听到了都暗自高兴,都知道魏氏大方,若是平日里来陪着说说话,多奉承几句,魏氏手里稍微漏一点,她们这个冬天也就更好过了。
魏氏从来不在这上头小气,还没分宗以前,人家来拍她马屁,她给些吃的喝的,还能搞好族里关系,多好。
刘悦蓁私下里笑话魏氏,“娘,您这样,交的净是酒肉朋友。”
刘悦薇当时敲她的脑袋,“酒肉朋友有什么不好,人这一辈子,能有个把个至交就很幸运了,难道个个都是过命的交情不成。酒肉朋友跟着一起热闹热闹,只要心里有分寸,知道谁是靠得住的就行。”
魏氏教导女儿,“你虽然还小,我也要告诉你,这做人啊,要外圆内方,更要讲究和光同尘。你想,咱们家比族里人过得好多了,她们来小心翼翼地陪着说话,我给点东西,两厢都好。她们出去说我的好话,当然,娘不是在意她们说我的好话,但总比说我的坏话要强吧。你爹的生意,你伯父的官位,哪一样都不能名声有损。若是这点子小钱能换来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再说了,有人拍我马屁,我高兴着呢。怎么,你不喜欢听好话?”
刘悦蓁哈哈笑,“喜欢喜欢,娘你快夸夸我吧。”
魏氏把女儿搂进怀里夸了一堆的好话,娘儿几个笑成一团。
言归正传,族里妇人们留了下来,魏氏也不客气,“诸位嫂子弟妹侄媳妇们,过两天我家薇丫头出门。大伙儿也晓得,她婆家如今做了官,总是讲究些,但咱们老刘家也不差的。我要带着两个孩子,实在是忙不开,到时候还请诸位给我帮忙。多的我不敢夸海口,这几天,酒肉管够。还有,人来人往的,帮我看着点门户,别让人往东小院去了,丫头的嫁妆都在里头呢。我把一应的事情都托给了九婶子,大伙儿只管听九婶子调度,我在这里,先谢过大伙儿了。”
说完,魏氏给大家行了个屈膝礼。大伙儿赶紧起身还礼,纷纷表示会尽心尽力。
魏氏给大伙儿一人发了条手巾,外加一朵绢花,“从明儿早晨开始,请诸位来我家帮忙。”
众人得了这小礼物,都喜欢的很,反正都是要来帮忙的,有东西得自然更好了。难怪人人都希望族里能多几个出息人,只要不是那死抠的,大活儿总能得些好处。
一众妇人们都高高兴兴地走了。
前院里,刘文谦也正在和族里兄弟们说话,同样,请大家明儿来帮忙,又一家分了一坛子普通的酒。
打发走了族人,刘文谦回到了后院,见妻女都坐在廊下晒太阳。
“怎们不到屋里坐,屋里有暖墙呢。外头正化雪,凉飕飕的。”
刘悦薇才要起身,魏氏按住了她,“你别起来,让你妹妹来。三丫头,给你爹搬椅子。”
“好勒。”刘悦蓁虽然穿着裙子,也比别的姑娘灵巧许多,起身就去给刘文谦搬了张椅子,放在魏氏身边。
魏氏回答刘文谦的话,“有暖墙是不错,但总在屋里,难免憋闷。难得出了大太阳,我们出来晒一晒。冷一些无妨,只要穿的厚不怕。肉越吃越馋,火越烤越寒,要是离不得暖墙了,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刘文谦坐下,“娘子的道理总是多,我不过是想让你们娘儿几个多受用一些。”
刘悦薇帮腔,“爹,我们的日子,已经很好了。爹每日辛苦,娘也忙碌,倒是我和妹妹,整日在家傻吃傻睡。”
刘文谦看了看刘悦薇,“薇儿还有什么东西缺的?趁着还有两天的功夫,告诉你娘,现买还来得及。就算来不及了,爹多补你些银子。”
刘悦薇摇头,“爹,我什么都不缺了。女儿的嫁妆,折算起来有上万两银子了,放在青州府都不算丢人的。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呢,女儿总不能把家搬空了。”
刘文谦笑,“搬空倒不至于,爹没本事,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你放心,要是明年的盐引能多些,爹到时候再贴补你和你姐姐一些。”
刘悦薇忙道,“爹,姐姐养孩子呢,又分家单过了,您贴补她就行。我不缺钱,我有作坊呢。”
刘文谦继续笑,“你那个小作坊,一年不就千把两银子的出息。等贤哥儿以后中了进士,你们到外地去,我听说要养师爷和随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他还年轻,不能为了钱脏了手,那样就走不远了。钱的事儿,你们不用操心。你去了郑家,只管照顾好贤哥儿的身体和起居,让他好生读书。咱们两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呢。”
刘悦薇笑,“爹小瞧人,我年后要准备把作坊扩大一些呢,说不定以后我就能和爹一样,日进斗金,每天阔气地对家里人说,只管花,多的是银子。”
魏氏在一边插话,“官人真是的,薇丫头要出门子了,本来就有些害怕,你再跟她说什么两家的希望,平白让她晚上又睡不着了。”
刘文谦哈哈笑,“好,爹不说了。你只管好生在家里过好最后两天,别怕。爹和你伯父说好了,你以后想回来就回来。咱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定会给你和你姐姐都送一份。”
刘悦薇忽然感觉鼻头有些发酸,上辈子她出嫁之后,除了姐姐疼她,娘家再没有一个人了。
她把眼泪压下去,笑着回答父母,“爹,您放心,女儿会把日子过好的。”
刘文谦嗯了一声,“等你出门子后也快过年了,郑家肯定也忙,你每日看着给你婆婆帮忙。再有,你两个妯娌嫁妆没有你厚,你定要谦逊些。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是做婶子的,定要想周全些,不要忘了家里的哥儿姐儿们。你看你娘,你二婶家的三个孩子,原来对你娘不过是嘴上敬重,你娘从来不和他们计较。郑家三兄弟关系好,你更要好好打理你们妯娌之间的情分。”
刘悦薇点头,“爹放心吧,女儿都知道。”
刘文谦不再嘱咐,转头和魏氏说道,“娘子,当日大郎媳妇是我做的媒人。现在大郎没了,昨儿侄媳妇娘家人来找我,说要让侄媳妇回去。这事儿,咱们还要在中间转圜。”
魏氏收起了笑容,“官人怎么看这事儿的?真让侄媳妇回家去?”
刘文谦叹了口气,“侄媳妇是个好孩子,族里谁人不夸赞。可惜了,大郎没了,她年纪轻轻的,又没个孩子,一来守的没希望,二来也忒苦了。”
魏氏点头,“是这个理,她小孩子家家,现在觉得守寡全了夫妻情谊,但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以后二郎三郎长大了,要分家了,她怎么办?难道和老公公一起过日子?再说了,我看那花氏也不像个好人。听说她这些日子当家,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她亲生的四郎。”
刘文谦冷哼一声,“她头先在甜水胡同可不是个善茬子,难道跟了老二就能老实了?这些事儿咱们不管,我只管把侄媳妇的事儿处理好。二房的内务,等娘缓过神来,老二肯定不会让花寡妇管的。”
魏氏叹口气,“人呐,还是要知道些本分。有上进心好,但若是有了非分之想,迟早要栽跟头。大郎那孩子,要是好好的,我们还能不管他?他出去正经找份事情做,日子也不难过。不是想图谋咱们家,就是想图谋五叔家。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歪心思。”
刘文谦从旁边婆子手里接过刘悦兰,在女儿脸上亲一口,“人都没了,再说那些也没用了。先把薇丫头的事情办了,然后我去找老二说说。要是老二不同意,让侄媳妇把嫁妆留下,换个自由也行。等她以后再嫁了,咱们送份厚一点的添妆。”
刘悦薇听到后十分高兴,李氏是个贤惠人,上辈子也是一直没孩子,刘大郎个混账刚开始还对她好,后来就到外面找人,可打了那么多野食,也没一个孩子。众人渐渐回味过来,这怕是刘大郎的毛病,李氏不过是背了黑锅。刘家姐妹几个都暗地里骂,活该,让你心黑!
魏氏摸了摸女儿的小手,“官人真是傻大方。”
刘文谦把女儿抱起来飞飞,惹得刘悦兰咯咯笑,元宝在一边听见了,也要飞飞,顿时满院子里都是孩子的笑声。
刘家这边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正日子来了。郑家那边,还忙的不可开交。
郑家是娶媳妇,热闹程度比刘家要强多了。来的宾客也多,席面也多。最主要的是,郑家族人都在乡下,一家只派了两个代表过来,帮不了太多的忙。郑太太把家里下人指挥的团团转,也就刚好够用。
郑颂仁正好在家闲着,他们夫妻给郑太太打下手。
买菜、定花轿、喜事班子、主事人,样样都不能错了。宾客如何安排,谁坐上席,谁吃头一轮宴席,都是有讲究的。
郑老爷的同僚们自然都要来,还有这附近的街坊邻居们,还有郑颂贤的同窗,郑颂仁兄弟两个外头交际的人,包括老家来的族人。郑颂仁不愧是陆通判最喜欢的手下,做事一丝不苟,周全的很,他把坐席安排给郑太太一看,郑太太高兴的连连夸赞。
“辛亏有我儿帮忙,不然娘就要抓瞎了。”
郑颂仁浅笑,“都是儿子该做的。”
郑颂贤在一边挠挠头,“娘,您也给儿子分点活儿吧,儿子除了读书,什么都没干。”
郑颂仁看了一眼弟弟,仍旧笑得云淡风轻,“三弟就别忙了,好生准备做新郎官。”
郑颂贤红了红脸,“多谢爹娘哥哥嫂子们为我操心。”
郑太太笑,“你回去把你屋里再看看,照着你媳妇喜欢的样子再规整规整。”
郑颂贤被打发了回来,在三间屋里转了。
东屋是新房,里面已经张罗好了。大红的喜字贴在窗户上,墙面重新粉过了,白白净净的。屋里的东西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到时候放新娘子的嫁妆。
郑颂贤这几天已经睡在西屋小书房里了,那里面有张小床,以后他可能还要长期睡在那里。东屋里空荡荡的,郑颂贤在里头规划,这里放大床,那里放五斗柜,床边放梳妆台,靠门口摆一张塌,洗脸架放角落里……
郑颂贤越想越高兴,再有两天,他就要做新郎官了,他就要和薇儿成夫妻了。
也不对,他们只是有名分而已,但也足以让他高兴了。时间快的很,翻年薇儿就满了十五周岁,再等一年也无妨。
他把东屋转了一遍,自己跑到西屋书房里,铺开纸写了两句话,梧桐枝上栖双凤、菡萏花间立并鸳。
写完后,他又一个人盯着纸傻笑。
当天夜里,郑老爷回来的比较迟。外头的雪化了不少了,地面还没干,他骑马回来的,喝了一路的冷风。
一进正房,他就喊,“娘子,可有热汤?”
郑太太立刻上前,“有呢,官人怎么回来这么迟?我怕饭菜凉了,就让孩子们先吃了。官人吃饭了没?”
郑老爷坐下了,“饭已经吃过了,今儿许大人请我们吃了顿酒。说是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大雪总算过去了,城郊的百姓该安置的也安置好了。别说,这许大人真有本事,居然从上头要来了一笔安置费,这下子那些房子塌了的百姓就不用担心了。看吧,明儿几个县令定然一窝蜂都来要钱。”
郑太太念了声佛,“总算是过去了,这雪也太大了。我还担心婚宴不好办呢,再晒两天,地面上就能干了,到时候大伙儿吃酒席也不用缩手缩脚的。”
郑老爷笑眯眯地看着郑太太,“娘子辛苦了。”
郑太太奇怪,“官人今日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郑太太摸了摸胡须,忍不住说道,“娘子,自然是有好事了!要不了多久,我也能给娘子挣个七品诰命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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