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他们顶下了一家面摊,是他提议的,说了好久妈妈才勉强答应。
爸爸多年前就去世了,那时妈妈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吧,还是什麽的他也逐渐淡忘了,总之原本以为她玩的是家庭卫生麻将,直到讨债的大叔拍打铁门发出轰轰轰的声音,小小年纪的他才知道事情没有那麽简单。
从国中开始半工半读,这几年靠著阿公阿嬷的祖产也清还了不少债务,没想到却只是变相的,从欠外人钱变成欠舅舅们钱而已。
压力是少了许多,只是还是很重。
他们家通过了低收入户,靠著政府的补助跟他打工的薪水支撑著家计,学费全免、住的地方是阿公阿嬷留给舅舅的房子,而舅舅留给他们住。
吃住不成问题,自己头脑还算聪明。没有那麽悲惨,他这麽告诉自己。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有突然喘不过气的感觉。那种只靠著「自己」的感觉很差,不是他想把自己说得多伟大,说穿了,他只是想撒娇却没地方吧。
就算经历过再多的事情,他终究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少年,心里还是会羡慕、心里还是会有「如果怎样就好了」的想法存在。
妈妈已经脱离社会太久,身体又差,找工作是不可能的了。
但你还是得找点事情做吧?不要整天只待在家里说著这里痛哪里痛啊、衣服洗不完家里扫不完之类的,或是去上社区大学的课啊,扩展一下生活圈也好……这些话,徐启章都没有讲出口,怎麽讲呢,他不知道,他只晓得每次放学回家看著妈妈独自一人在家里发呆或是看电视时,心里就有一股闷。
他们心里都有一种闷,无处去。
而那股闷气总是会在他上台嘶吼的时候全部释放,然後什麽都遗忘。
於是他爱上唱歌、爱上刷弦的动作、爱上舞台。站上舞台的时候,除了表演之外的他全都被抽离,那是他最轻松的时候。
去年顶下的面摊,幸运地似乎成为了妈妈释放那股气的出口。
忙碌的生活,踏实地过。
这样的日子,说不上好,但也没什麽不好。
徐启章把切好的青菜放进水里烫,看著一旁装著外带、招呼客人的徐妈妈,轻轻地笑了笑,然後把青菜从滚水里拿了起来。柔和的路灯下,烫青菜的光泽莫名地让他打了个哈欠。
白天上学,晚上顾摊,等一下还要去PUB驻唱表演……唱歌是自己想做的,是一天当中最期待的时候,就算再累、再怎麽犯规、再怎麽被妈妈念也要去。
念书、打工、表演,紧凑的生活,时间就这样默默度过。
偶尔也会像个老人一样检视自己的人生。
结论就是他的人生就像被虫蛀过的衣柜一样,到处都是洞,精采却斑驳,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好老……
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的人生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吧,就像今天在操场上看到的,在他背後闪烁的夕阳光辉一般,耀眼夺目。
不知道自己是出自比较心态还是怎样,这是今天徐启章第三次想起叶广这个人的存在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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