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六的医院人满为患。
也不是因为假日的关系,这里却总是充满戴著口罩的人群,像是隶属於某个族群,每个人都只透出一双骨溜溜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这里的气氛很宁静,却也带点灰色的沉寂。
他其实不对医院反感,但医院总是让他想起当年阿公先行去世时,阿嬷躺在旁边牵著阿公的手唱「牵阮的手」的那一幕。
那样到老、到死去都牵著手的真挚情感,连流氓似的舅舅们都哭了。
徐启章想著,或许有些人讨厌医院,是因为这里会勾起人们内心片段的思念与伤心,因为承受不住,所以打开了厌恶的防御程式。
「在这里坐著等我就好。」
徐妈妈一拐一拐的,要他坐在诊疗室的外面等著。
徐启章放开搀扶的手,乖乖坐下。
那是老毛病了,似乎是因为压迫到神经,所以脚麻,记得好小的时候,半夜他睡到一半突然被吵醒,妈妈说她站不起来,那时还住在一起的舅舅背她上医院,而小时候的自己竟然还顺著妈妈的意,继续睡著。
的确很自私、很无情啊,一般来说,应该会担心到睡不著吧……一这麽想,徐启章又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里,但又下意识地归咎於自己的天性。知道自己错了,但错在哪他却不明白。矛盾的心情。
於是那些突然窜出的毛病就这麽根深柢固在妈妈的身体里,今天早上也是,她的脚背突然就痛了起来,像是随时都在被侵蚀的树干,只待那些斑驳的腐蚀痕迹於表在现形。
到底是为什麽、或是怎麽会这样呢?
是好多的不幸构成的吧。
但那些不幸是为什麽呢?
徐启章偶尔也会不断想著这种问题。
临时跟叶广取消今天难得的约会,骑著他们家那台二手的破烂小五十载著妈妈来到医院,在哪一科挂号他忘了,因为每次妈妈来,总是挂不同的门诊。
妈妈上医院的次数很频繁,他想应该不是因为低收入户看病比较便宜的关系,原因可能是出自於阿公阿嬷病情的阴影。
那突如其来的病症让阿公阿嬷的生命迅速凋零,越接近末期,伴随著种种并发症的侵袭,最後他们谁也不认得了,只剩下被强迫呼吸一般地活著。
偶尔瞪大的疲倦双眼,带著点生命尽头的诡谲。
妈妈那时候负责照顾他们,大概是时常望进那诡谲而感到恐惧吧。
对生命恐惧,对死亡恐惧。
徐启章想,自己说不定哪天也会变成那样,但却不感到害怕,或许是没有亲身体验过吧,所以不会真的害怕。
那些生啊、死的,对他来说,是这麽近却又遥远的事情,或许不是他现在应该要想的问题。
牛仔裤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传来叶广的简讯:
「吉他少年,徐妈妈还好吗
看著後面的表情符号,徐启章扬开的笑容被口罩遮掩在後,只看得见眼睛微眯。走出候诊室靠在电梯旁,他拨了手机里唯一排在特殊拨号的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有些故作镇定的声音。
或许是还不习惯跟他讲电话,每次电话一接通,叶广的「喂」就像是失败的客服先生一样,语尾的抖音泄漏他紧张的心情。
但通常这种模式不会维持太久,果然,听到徐启章噗的一声,叶广马上破功。
「你又笑我!笑什麽!」
恼羞成怒、咬牙低吼。
徐启章光想像那个画面就觉得可爱。
腕表上显示是接近中午的时间,他们本来约好要去看球鞋,或许等一下还有时间。
「你在哪?」声音放得更加温柔,连徐启章自己都没察觉。
「在家啊,看书。」把握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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