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赵殊的葬礼是在四月十八举行的,举国默哀。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那宏大的摄政王陵,只是一个衣冠冢。赵殊的遗体,被藏在皇宫中的一个冰窖里。
寒玉床边,赵景伶披着狐裘坐在床沿上。床上躺的那人,不是赵殊又能是谁呢?
赵景伶伸出手,轻轻触了触赵殊冰凉的唇。
曾几何时,对方强势又温柔地吻过他的眉心、脸颊和双唇……他们在无数个夜晚欢好、入眠。那时他的皇叔会将他搂在怀里,暖着他在冬天冰凉的手……
如今双手冰凉的,变成了他的皇叔。可是为什么他怎么暖、怎么暖,都不能将对方的手暖热呢?
夜里睡觉,上半夜总是辗转难免的。下半夜恍恍惚惚入梦后,总能梦见他的皇叔拥他入怀的画面——骑马时、批奏折时、喝酒时……他不自觉地往对方怀里蹭。醒来后,却又发现是一场空。身边空无一人,即使是在春日里,刺骨的寒凉也不曾放过他。
“皇叔,这把长命锁,真漂亮……景伶一直乖乖地把它戴在身上。”赵景伶声音逐渐哽咽,“我听说……城南又有庙会了,皇叔你醒过来带景伶去吧。这次我一定、一定不任性,不乱跑了……我会一直、一直很乖的……”
眼泪砸到了寒玉床上,顷刻间便变成了冰珠。赵景伶慌乱地用袖子抹了抹泪,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轻声道:“皇叔你是不是在与我耍脾气。是不是想听我说心悦你。那我可、我可要说了……景伶喜欢皇叔,心里只有皇叔一人……”
赵景伶望着赵殊良久,即使他心里早已知道,对方再也不会回答他任何一个字。他还是,万分难过。
入夜,乾宁宮。
赵景伶病了,咳嗽了好几日,苏公公给赵景伶送来雪梨汤。
“苏公公,你说皇叔什么时候从南境回来,已经去了好几个月了。”赵景伶卧在榻里恹恹道。
“皇上……”苏公公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叔那么骁勇,总能打了胜仗回来的吧……”赵景伶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飘忽地说着。
“皇上您清醒些……仗已经打完了,王爷,不在了啊……”苏公公悲哀又无奈地说道。
赵景伶偏过头望了望苏公公,盛着雪梨汤的碗从赵景伶手中滑了出去,碎了一地。“今天是什么日子……”赵景伶轻声道。
“四月廿九。”苏公公说着。
“廿九了……你下去吧。”赵景伶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
赵殊离开的第一个月,赵景伶不问朝事,精神恍惚。可再往后呢,他知道他还有无数的责任要担。皇叔将大越托付给他,他又怎能,再让他失望呢……
然而掌管一个偌大的国家,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总有人不安分守己,虎视眈眈。近来漕运的事,又让他心力交瘁。若非他手里还有赤卫军,恐怕那些人,会更过分吧……宋副将将赤卫军的虎符交给了他,这也是赵殊的意思,四十万大军,任他差遣。赵景伶算不过来他这一辈子,赵殊给了他到底多少东西。只是不管有多少,他都再也还不清了……
那夜他又做了梦,却是梦到了与平日不同的场景。
梦里,他的皇叔穿着鲜红的喜服,骑在那匹名叫“疆瑜”的马儿身上。他剑眉星目,姿态雍容而沉稳,嘴角带着丝丝笑意。而他自己,则坐到他身后的花轿中,穿着同样的喜服。红盖头是没有的,自然是没有的……
迎亲的队伍最终在王府门前停下。皇叔他下了马,轻轻地扶着他从骄子里出来。他们分别牵着红绸的两端,往厅中走去,红绸的中间是一个大花球。
宾客大都是些他不认识的人,他认出了朱太傅。朱太傅朝着他笑了,十分慈祥的样子。走到里头,他才瞧见他的母亲,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母亲还是那般年轻动人。
该拜天天地了,他有些紧张地抓紧了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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