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傍晚, 色赫图·多尔济下职回家，从妻儿口中得知宫里来了一位何公公，还带来了女儿信, 第一反应也是女儿出了什么事。

“没有呢，老爷莫要瞎猜。”色赫图夫人将信递给丈夫, 道, “咱们女儿好着呢, 您一看信便知。”

色赫图·多尔济微微皱眉, 提醒：“宫里小主, 莫要再当是在家里一样随意, 恭敬些。”

色赫图夫人瞧了一眼长子长媳一家, 还有次子媳妇母子, 道：“都是家里人，说话才少些顾忌, 在外头断不会失言。”

“家里也不要放松, 免得出去疏忽。”

檀雅信上，并未提自己和宫里任何事, 只关心问候了一遍色赫图家人，问过后，便说明她意图，想要家里帮忙买一个稳妥小宅子, 不必多大，地段也不必多好, 只两个要求, 环境好些, 人不要太杂乱。

色赫图·多尔济读完信, 问：“你们没与那何公公说小妹事儿吧？”

色赫图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摇头，“小主在宫里，哪能让她跟着伤心呢？”

色赫图家两子两女，排序为长子色赫图·佳珲、次子色赫图·佳珩、长女色赫图·檀雅、次女色赫图·檀锦。

长子色赫图·佳珲娶妻乌雅氏，已育一子一女，长子纳穆五岁，长女月姝三岁，乌雅氏此时又怀胎四月，明年春生产。

次子色赫图·佳珩娶妻杨氏，育一子纳易，四岁。

而次女色赫图·檀锦，小檀雅五岁，自小身体便不算好，没熬过五年前那个冬天，去了。

色赫图·多尔济自然也伤心，可他是男人，是家主，外在表现只能坚强，便点点头并不在多说，转而吩咐长子：“色赫图小主所托之事，你尽快让小厮去办，免得下次何公公再过来，咱们交不了差。”

“阿玛，小主给了一百两，咱们可要再添些买个大点宅子？”

大奶奶乌雅氏觑了一眼夫君，并不敢在阿玛额娘面前出言反驳；二奶奶杨氏倒是始终垂着头，只是心里如何想法儿，旁人也是不知。

色赫图·多尔济却是根本没给儿媳妇有意见机会，直接否决：“你妹妹在宫里出不来，这宅子不知有何用，按照你妹妹要求便是，就买个一进宅子，一百两许是还有剩。”

色赫图·佳珲有些猜测，试探地问：“阿玛，小主是不是要给二十二阿哥置产？咱们添些钱，若是二十二阿哥将来承情跟咱们亲近，也好办事。”

他还有些遗憾，若非二十二阿哥年纪太小，此时四处打点便不会这般困难，多少能借一借势。

色赫图·多尔济当然明白儿子想法，他心里自然也希望和二十二阿哥亲近，可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别多此一举，莫说咱家没那么多钱，就是有钱，二十二阿哥是皇子，咱家添多少能入皇子眼？”

色赫图家家底本就不厚，这些年，供兄弟二人读书，给次女请大夫用药养身体，娶儿媳妇，去年给读书更好次子打点进国子监，最近又在想办法给长子打点换个好些差事，属实不算富裕。

旁满人拿着朝廷给优待吃喝[嫖]赌，色赫图·多尔济上虽然没有老，下却又这么多小，全都是花钱口子，他那点俸禄在小女儿去后，至长子有个小差事之后才勉强能存住些许。

早些年色赫图·多尔济还有些花花心思，可那时候俸禄低，养几个妾室说30340享受，实际白养几张嘴，苦只能自己吃，是以他只能在外面和同僚应酬时蹭一蹭外面荤腥儿，家里一个妾室庶子都没有。

他为官，自然不能说是因为穷因为抠搜，就在外面冠冕堂皇地说爱重嫡妻，重视嫡子。

好在两个儿子也没学了其他满人恶习，虽无大才品行却都尚过得去，且他们随了父亲，在外头也都是满口重嫡，倒也有些人说他们虚伪，可这不耽误色赫图家两子议亲时骗进来两个嫁妆不错儿媳。

乌雅氏和杨氏进门后才知道色赫图家就是面子好看，可女人嘛，一图夫荣妻贵，二图便是男人心，甭管兄弟俩是因为啥不纳妾，不纳妾就是事实。

她们再想到自个儿这婚事起源，便想着儿子日后能找个更有嫁妆媳妇才好，是以回娘家或是应邀出去，五分幸福模样都要表现出十分来，可谓是嫁鸡随鸡，嫁进色赫图家便一脉相承努力粉饰自家。

色赫图夫人嫁妆早就掏出去了，却要面子不愿意在儿媳妇面前表现自个儿羞窘，乌雅氏和杨氏就权当不知道，牢牢守住自己嫁妆。

大奶奶乌雅氏原本是极不乐意夫君说要添钱事儿，可是等到夫君说二十二阿哥，她也跟着有了旁想头，难得大方地劝夫君道：“咱们不知小主要做什么，听阿玛准没错，若是日后小主和二十二阿哥真有用钱地方，我便是掏空嫁妆也二话不说。”

二奶奶杨氏跟着柔柔地说：“大嫂说是，阿玛额娘，既然小主能送信过来了，以后想必还有机会联络，为了咱们这个家，媳妇也愿意拿出嫁妆。”

色赫图夫人极满意两个儿媳妇姿态，从前嫌弃两个儿媳妇手紧小心思立消，一连夸了好几句“贤妇”、“识大体”……

色赫图·多尔济也满意，但二十二阿哥确实小，就算真要花钱亲近，也还得多等些年头，至于宫里小主那儿，能拿钱出来而不是直接叫他们花钱买，想必也是真不算窘迫，他们能省些钱还是省着为好。

于是，除在国子监二少爷，色赫图家男男女女所有主子一起跟随家主大人色赫图·多尔济，愉快地决定了暂时还是不掏钱出去孝敬檀雅和二十二阿哥，只好好完成小主吩咐。

宫里，何太监回去后，并未立即去请闻柳，而是第二日才在膳房附近偶遇。

俩人选了个空旷地儿说完话，闻柳跟他道谢，回到咸福宫，便避着闻枝回禀道：“小主，信和银两，何平已经交到您母亲和兄长手中。”

然后她又说了些何平带回来色赫图家消息，基本就是上也好下也好，没有人不好，家里添了几个外甥外甥女，一一都说了，唯独只字未提妹妹。

檀雅之前没怎么回忆过关于色赫图家记忆，现在听着，一一对号，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没说我妹妹吗？”

闻柳摇头，“奴婢再三问何平，他都说没有遗漏。”

檀雅皱眉，何太监不一定知道她有个妹妹，也没理由刻意忽视，那么色赫图家刻意忽视原因，是什么呢？

她想起色赫图氏是有一点点嫉妒这个小妹妹，父母更重视两位兄长，色赫图氏以为是因为她是女儿，后来等到妹妹出生，就因为妹妹身体不好，便得到父亲和母亲更多关注，小少女色赫图氏有时候甚至偷偷希望生病是她。

所以家里发现她越长大破坏力越惊人之后，为了让她符合京里对女子审美风向，就督促她少吃些，色赫图氏得到关注，满足地饿自己，饿成一副弱柳扶风身条。

后来色赫图氏选秀进宫，妹妹檀锦还病了一场，色赫图氏因为思念家人偷偷哭过好多次，至于妹妹好没好，色赫图氏根本不知道，而且算算岁数，妹妹也到了选秀年纪，色赫图家却什么都没说……

檀雅摇摇头，暂时甩去那些不太吉利事情，准备下次去信，再问一问色赫图氏妹妹情况。

这时，闻枝走进来，两个人立即住了口。

闻枝见两人分明在说什么，可一见到她就不说了，有些黯然，觉得是因为她要出宫，所以主子和闻柳都跟她见外了。

有那么一瞬间，闻枝甚至冲动地想要留下，只要主子还像从前那么信任她就好……

其实檀雅和闻柳就是下意识这样，做了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有些明显，檀雅便给闻柳使眼色，让她想办法让闻枝别多想。

正好额乐今日扔到跑步半个时辰，她想去摘海棠果，便找借口要去御花园跑，磨得宣妃松了口，招呼檀雅一起去，檀雅就让闻柳和闻枝待在家，她跟着宣妃她们出去。

主子走了，闻枝失落情绪便更不加掩饰。

又不能说实话，毕竟还没稳妥，闻柳抿抿唇，略显干巴巴地劝道：“闻枝，你别多想，小主是与我说你出宫事儿，名册还没下来，小主担心如果没成，说多了你难受……”

闻枝赶忙摇头，“哪里能让小主这般忧心？成与不成都好，能跟着小主，也是我福气。”

闻柳拍拍她肩，道：“你还有后福呢，咱们相处几年，再没有盼着你不好。”

“我何曾担忧过这个，只是……”一滴泪滑落，闻枝更咽，“只是舍不得罢了。”

闻柳抱住她，轻声安慰。

而另一边，咸福宫四嫔妃难得一块儿出行，额乐在前头小跑，宣妃也不坐轿子，四人就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速度不快，额乐常常跑出去再跑回来等一等。

咸福宫到降雪轩，一行人足足走了两刻钟。

海棠树下，已立着一位女子，身量细长高挑，并不含胸低眉，而是微微抬头仰望着海棠树冠，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

那无疑是个美貌女子，可宫里美貌从来不稀奇，稀奇是她周身气质，二十来岁模样，无喜无悲，无欲无求似，檀雅甚至觉得若是在春日，海棠花雪飘落，她站在其中，定是极震撼场景。

宣妃等人不知道她是谁，檀雅有所猜测，待到那女子行礼自报是“庶妃刘氏”，檀雅便确定，果然就是那个“有故事”刘庶妃。

额乐不管什么刘庶妃，只眼巴巴地盯着海棠果，伸长手臂踮脚够了够，离海棠树最低一根枝条还有两个她那么远距离，自然是摘不到果子。

宣妃没有与陌生妃嫔寒暄**，微微颔首示意刘庶妃起来，然后便专注地看着额乐，嘴上叮嘱她：“小心些。”

刘庶妃没能找到机会告辞，便静静地立在一侧，视线依旧落在海棠树上，仿佛周围没有别人，也没有小孩子吵闹声音，游离在世界之外。

檀雅余光瞥她一眼，心道：这或许是个真正木头美人，她将自己和海棠树归为同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