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盖因这两句话槽点太多。且不提他没有整天喊打喊杀,只凭卫青第一次出征就直捣龙城,也不是个脾气软的。
司马迁写的什么玩意,让她对他和仲卿误解这么深?早知如此他就看看了。
“无言以对了吧?那就起来!”卫子夫推他一把,“坐着洗脸的毛巾了。”
刘彻被迫移开,卫子夫抽出一小块淡蓝色的布,“也是给仲卿准备的?”
“当然。”卫子夫把浴巾毛巾叠好,牙刷牙膏放毛巾上,“还差什么呢?”看到花花绿绿的牙膏,一拍大腿,“不行!陛下,明天给我弄个小竹筒,我把牙膏挤进去,否则卫青没法跟人解释。最好再做个书包。他那么小,没个书包,光靠手拎得多累啊。”
刘彻看了看属于卫青的一小堆,属于他的孤零零的小牙刷和指头那么大的牙膏,满眼复杂,又不能打骂,“你当养儿子呢?你只是卫青的姐,还是假的!”
“在他眼里我就是真的啊。”
刘彻心梗:“他有娘,卫媪会给他准备。”
“得了吧。指望我那个娘,都不如指望他自己。再说了,家里那么多人,她顾得上才怪。”卫子夫猛然看向他,“你给的五十金买了房,置办了家什还能剩多少?够不够买头毛驴的?不够的话他得走着来上班。”
生来就有人给准备这些,刘彻哪知道,“以前没听仲卿提过。”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找你抱怨。”
刘彻的嘴巴动了动,万分想问他哪样的人。这女人总不至于把仲卿当成天上有地下无的完人吧。
“仲卿是极少抱怨。”刘彻凭良心说。
卫子夫白了他一眼,废话不是吗。
刘彻的手又痒了,“你还有五十金。”
卫子夫一愣,不敢相信,“你让我给他,你有没有心?”
“你不是很欣赏他吗?还给他准备这么多东西。”
卫子夫看一下面前的东西,“这些能一样吗?又不用钱买。再说了,我欣赏他也要先顾好自己。我都不好过,就算崇拜他又能崇拜几天?你也动脑子想想好吧。”
刘彻深呼吸再呼吸,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她如意,“朕没脑子?”
卫子夫一看他满面寒霜,心里咯噔一下,哈哈尬笑:“开玩笑,开玩笑,我给便是,左右在宫里也用不着钱。毛驴便宜脚力好,买头毛驴和小车,再雇个车夫,十金够了吧?”
“卫家当值的有两个。”刘彻淡淡的说道。
“卫长君也归我管?”
“嗯?”
卫子夫张了张口,“管就管吧。谁让我占了人家妹妹的身子呢。”五十金转眼间没了二十,卫子夫的心啊,一抽一抽疼,“你上辈子卫子夫得宠后,可没少赏卫家东西。”
“那时她身怀六甲,朕赏多少都不为过。你也想同她一样?”
卫子夫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吧。可是陛下——”
“不舍得就把这些收起来。”刘彻指着榻上的东西,“别拿小恩小惠膈应人。朕的大将军不差你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
卫子夫顿时气的想骂人,“你,你要是故意激我,那我不得不说你成功了。你若心里真这么想,那我告诉你,我还就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舍是因为你这人没心,我怕以后沦落街头乞讨为生。”
“哦,那你就留着。”刘彻事不关己的说。
卫子夫又觉得牙痒,“你都这么说,我还怎么留!以后看到他披着蓑衣来上班,衣服鞋子全湿了,我还有什么脸说自己仰慕强者。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朝他大腿上踹一脚,又拿出二十金和下午刚做的毛巾和浴巾。
刘彻发现没有牙刷牙膏便知她刚刚说这两样不多并非胡诌。嘴里总算有句实话,刘彻心里也舒坦点,移开她的脚,“你这女人,别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
“那也不如你。”卫子夫看到金灿灿的黄金又忍不住心疼,索性用毛巾一裹放衣柜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刘彻看到榻上还有不少像衣裳的东西,“这些又是什么?”
“瞎啊。没看见是衣服?”
刘彻握紧拳头,“朕瞎还问你?”
卫子夫噎了一下,顿时心虚,“以前的衣服都不合身也不合适,勉强能穿出去的只有身上这套睡衣。”
“吩咐绣娘做快点。”刘彻道。
卫子夫:“绣就不必了。我那里有世上最好的棉布,来自我们那儿最好的棉花产地,也就是西域,麻烦你让她们给我做几身衣服。”说着榻上多出三匹棉布,都是上了色的。色也都是用玉佩里纯天然颜料染的。这些布有些年头了,她一直没拿出来是因为好裁缝贵,还不如买呢。手艺不行的,又糟蹋了她的布。好在玉佩里仓库时间静止,做好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刘彻扯开姜黄色的布,“什么都不绣不好看吧?”
“这种质地的布要好看,也是用同色的线绣。倒不如干干净净,破了还可以改做别的。”
刘彻:“几匹布,至于这么节俭吗?”
“我以前是个普通人,小农民意识才正常。”卫子夫瞥一眼他,“敢说我突然大手大脚挥金如土你不生疑?”
暂时不起疑,夜深人静时回想起一天所发生的事,定然怀疑。
卫子夫无奈地摇头。
“又怎么了?”
卫子夫:“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你们这些当皇帝的也不逞多让。但也正常,你都这么小心了,上辈子还能先被田蚡糊弄几十年,后又搞出巫蛊之祸。要是万事不操心,大汉江山早在你手里完了。”
一天没过去,心扎好几次,刘彻发现他竟然快习惯了,生不起气来,“朕该谢谢你体谅?”
“体谅就算了,真想谢赶紧把衣服做好,再给我挑个听话且针线活好的宫女,我要做书包。”
“给卫青啊?”
“还有霍去病。”
刘彻没料到,“他刚会走。”
“送给小外甥的礼物,顺便提醒我二姐的那个相好,去病没爹,但有我这个姨母,好好待他。”
刘彻很高兴她想到这些:“不必如此,他没那个胆量。”
“那该敲打的也得敲打,以防万一。”
刘彻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实在没想到她还懂得敲打。
“你说的对,是朕忘了你未有孕,在外人看来地位不稳,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卫子夫:“你可算认同我一次。看在这点上,再送你两样东西。”
如同小手指大的牙膏旁又多了两个那么大的。刘彻气结:“既然还有,就不能给朕一个像你或仲卿那么大的牙膏?”
“不能,因为没有。”
刘彻手痒:“你上辈子多穷?连几个大牙膏都买不起。”
“这些不是买的,我住客栈时人家备的,算在房钱里面,不拿白不拿。”
刘彻:“……你给朕不要钱的?”
卫子夫不禁皱眉,“这么生气干嘛?我都没管你要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跟卫青什么关系,跟你什么关系?有好的肯定先紧着自己人。何况这些牙膏虽小,都是极好的客栈里的。小客栈的那些我连看都不看,别说往家拿。你就知足吧。”
刘彻怒极反笑:“朕还得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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