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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1相逢");

薄菀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屋子里再见到喻夏,

不比她曾经待过的那个村庄,贫苦、人人脸上都写着凶神恶煞,仿佛生来就与这世间一切存在仇恨,

其实所有的根源,归根结底,不过是被穷字逼的。

但出现在面前的房屋,

却还算不错。

深蓝色的屋顶,雪白的墙,但凡能有些钱将这农村里的老屋翻修,

按理家里都不会穷破到什么地步——

当然。

还有一种可能。

想到喻夏曾经给钟鼎做过的事情,

如今竟然在槿城也过得那般拮据,

也许……这一切并非是摆脱了贫困,穷有时候也是一种病,

它给予人的东西会刻在骨血里,只有经过后天的教育,才能够改变。

她垂下眼眸,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喻夏,喻仁君热切地领着她坐在客厅里,又殷切地去厨房冰箱翻出吃喝,

仿佛刚才从山坡上滚下去带伤的人不是他。

仿佛只要眼中出现了美人,就能将那些病痛都忘却。

补充得具体一些,

是有钱的富婆美人。

薄菀拉着柏月坐下,

不想让喻仁君看出端倪,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家里人都不在?”

喻仁君下意识地看了眼楼下用来装杂物的小楼,

柏月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碰了下薄菀的手肘,想知道要不要趁着对方不注意想办法把喻夏带出来。

薄菀并不急着回应她。

她知道,

喻夏的事情不能每一次都等家里的人找上门来才解决,这样是治标不治本,而她想要的是一劳永逸。

“嗯对,我爸生病住院了,我妈去照顾他。”

话里话外,不提一句姐姐。

若不是薄菀知道他的名字,手里又捏着那条手链,这会儿绝不会知道在这房子里的某处,就关着自己的心上人。

她点了点头,作势对这屋子感兴趣,只轻轻一笑、又随口将话题带走,喻仁君就被她忽悠的晕头转向,带着她参观起屋子来。

柏月忽然问起这里面的洗手间所在。

借着掩护,很轻易地找到这里面藏着人的地方,柏月动静很轻地将门锁打开,进入其间的时候,与蓦然回头的喻夏对上目光。

“你们……”

看到她的时候,喻夏就猜到了薄菀如今也在附近。

本来一潭死水的内心,重新起了波澜,她侧过头,不让柏月看到自己脸上的伤,可惜已经晚了,柏月光看她如今坐在地上的样子,就猜到薄菀知道真相后的神情。

她反手将门关上,这个房间里只有一扇透气的小窗户,偏偏不朝着正屋的方向,里面还很矮,她进来的时候几乎直不起腰,不得不蹲下来凑近。

压抑、憋闷。

是这里给人的唯一感觉。

“您受伤了?”柏月凑近,想检查她身上的伤势,又被喻夏摆手推开,有些沙哑的嗓音出口,“你们回去吧,我没事。”

柏月发觉她的状态不对,尤其是目光十分平静,平静地……仿佛已经有所决定。

那黑黝黝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

哪怕薄菀不让她调查喻夏的事情,她也能从对方这一身伤上,猜出一些端倪来,柏月自小就是孤儿,从不知道家庭给人的感觉,小时候她还向往和憧憬过有父母的感觉,可现在接连看过季家和喻夏的家庭,她又觉着,有些缘分或许不要也罢。

她低声说了一句:“得罪。”

随后抬手试了试喻夏的额头温度。

高温。

多半是因为体内的炎症。

喻夏身体有些脆弱,平时都躲不过柏月的行动,更不论是这种弱势的时候,被柏月探过了额头的温度,又听对方问:

“您对什么药物成分过敏吗?”

她从身上摸出了几种退烧药。

喻夏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对她说一句:“别费心了,你们走吧,我已经累了,不用费心来救我。”

一次又一次被找到。

也许偶尔进入警局的时候,会遇到不一样的处理结果,但那又怎么样呢?

小时候总觉得只要自己能读很多的书、赚很多的钱,以后就能有本事离开这个地方,只要躲到对方找不到的地方去,就能享受自己的生活。

但是是她太天真了。

过往的官司历历在目,家庭纠纷、斗-殴等等,一桩桩一件件,甚至也有当地的法院裁决她只需要给喻家付出每个月几百元的生活费,可是只要被找到,就是无休止的折磨,或是丢工作,或是欠旁人更多的人情,然后被一步步绑牢。

例如钟鼎这个助纣为虐的家伙。

又比如同样在地狱里挣扎沉沦,原以为大家可以互相依靠、实际上却只会出卖她的梁秋梧。

即便薄菀是例外。

可她怕给对方添麻烦,她见识过季家的那些危险,感觉薄菀本身已经很不容易,没必要再因为她沾染一身泥,毕竟她当年将人救走,只是为了心中的原则,并非想挟恩图报。

哪怕薄菀没有交代她什么,但柏月在她的身边待过这么久,多少也知道她的心思和想法,她还从来没见过薄菀将谁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喻夏是薄菀愿意付出生命去守护的人。

所以她也要替对方看好。

“也许曾经有人也想过来救您。”

“但菀小姐和他们不一样。”

“她说要救您,就是彻底地、永远地让您摆脱这一切。”

“请您给她一次机会,好吗?”

她不敢想独自将喻夏留在这里的结局,也不愿意让喻夏眼中的光芒就这样暗淡下去,柏月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认真,就像薄菀偶尔卸下那副嬉皮笑脸时,认真的样子。

喻夏认真地听了许久。

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

薄菀拒绝了喻仁君的挽留,在饭点的时候出门,却没有远离,而是绕到屋宅的后方,出声问后面的柏月。

“怎么样?”

柏月迟疑了一瞬。

不知道在这里将真相告诉她,会不会惹得她情绪暴走。

但薄菀转头看来的目光实在太锐利,她喉咙动了动,虽然还没将喻夏身上的伤痕都检查过一遍,然而就露出在外面的情况来看,也已经触目惊心。

果不其然,才刚开了个头,薄菀就攥紧了手中的链子——她刚以自己太喜欢这条手链为理由,用手表与喻仁君做了交换。

对方起初用那种觉得她是傻子的目光看她,后来就欣然应下。

毕竟谁不愿意用几千块,换个几十万的奢侈手表呢?

“我知道姐姐要做什么……”

“她的母亲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家,在这段时间以内,我需要你去办一件事,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柏月神情严肃地应:“是。”

在柏月离开办事的期间,薄菀沿着这房子走了半圈,找到了对方所说的杂物间小窗户,窗户开着的口子很小,方方正正,只够一个脑袋探出来。

而屋后面是肮脏的、混合了不知道什么的小水洼。

薄菀就站在那条小水洼上,鞋上的泥泞浸染得更深一层,她抬手扒上那小口子,对里面小声道:

“姐姐,你在吗?”

没有任何的回应。

因为肚子饿了,喻仁君将她从房间里拉出来,喊到厨房去做饭,并且全程盯着她,既担心她昨天说的下-毒,又很享受那种奴役她的感觉。

仿佛喻夏过的越惨,他就越开心。

抬手将煤气拧开到最大,喻夏盯着那媒气的管道,本来以为自己睡一天、到了晚上就有力气做事情,没想到,薄菀的到来打破了她的计划。

虽然很遗憾——

但是她实在等不及了。

喻夏想结束这一切。

煤气炉里的火都没被打开,连接的管道被拧松,从来没下过厨房的人什么都不懂,只注意看她的动作,根本没注意到厨房里的味道,这种奉暴力为圭臬的人,不论遇到什么样的难题,都觉得能用暴力解决。

喻夏不服,是因为还没被打服。

他闻见了那味道,可是并没有联想到喻夏的身上,直到厨房里的味道越来越重,喻夏抬手伸向打火的扭键。

“砰!”

门口被人狠狠地踹开。

有个左手纹着青龙、右手纹着老虎,长得牛高马大的壮汉从外面进来,后面连串跟着的也都是个子高的,人还没走进院子里,声音已经率先传入:

“喻夏在这里吗!”

“这是喻家?”

喻仁君以为他是来给喻夏撑腰的,出去的时候吊儿郎当的,准备让喻夏在外边认识的家伙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然而刚看见那一行人,眼中的气焰就缩小了,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

“你……”

进来的汉子三两步跨到他的面前,无论是脖子上的金项链还是这满身横肉的气质,都跟水溪村格格不入,怎么看都是外面来的人。

没等他把对方的来意问清楚,壮汉就看到了厨房里走出来的人,笑了一下,将他从面前拨开:

“喻夏是吧?”

“你欠我们家薄老板一千万,打算什么时候还?”

喻夏原本对来人并不感兴趣,尤其是又听见这莫名其妙的欠款,就以为又是这家人找人借了钱,让她来还。

然而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了一个字——

薄。

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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