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走到跟后院隔了一堵墙的地方,喊了一声:“秀芳,有人想买萝卜干和豆腐干。”
覃秀芳正在吃午饭,听到这话,三两口扒完了碗里的饭,放下碗筷,擦了擦手跑到旅馆前面。
一进旅馆大门,她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姚玉洁。姚玉洁比她大两岁,今年刚满二十,因为出身富裕,从小不缺营养,姚玉洁发育得很好,身形高挑丰满,皮肤比较白。她打扮得也非常潮,一身纯白色的洋装,头发大波浪卷,脸上抹了妆,看起来摩登又漂亮,难怪周二狗一看到她就疯狂追求呢!
上辈子她只见过姚玉洁两次。一次是姚玉洁陪周家成回老家探亲,一次是九十年代的时候,她进城被村里人送去找周家成。不过两人都没什么深交,话也没说过几句。
对于姚玉洁,覃秀芳的心情很复杂,因为她很清楚,即便没有姚玉洁也会有张玉洁刘玉洁,说白了,还是周家成嫌弃她,想找个城里人,姚玉洁只是刚好赶上了。
但不怨恨这个人,不代表覃秀芳就待见姚玉洁,这个人到底是间接造成她上辈子悲剧的推手之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以前几十年都很难碰到的人,这辈子倒是三天两头遇上,这才多久啊,就碰到第二次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感叹一声孽缘不浅。
覃秀芳压下见到姚玉洁的复杂心绪,越过她走到柜台前问老板娘:“是谁要卖豆腐干和萝卜干?”
老板娘偏头指了指姚玉洁。
覃秀芳有点意外又不意外,看到姚玉洁她就该想到的。虽然不对付不待见,但她不会跟钱过不去,谁来买东西她都卖,只要以后姚玉洁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膈应,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就怕姚玉洁以后会恨不得将今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覃秀芳转身,客气地笑着问姚玉洁:“你要多少?我们这里的豆腐干、萝卜干都是用油纸包好的,半斤一包,豆腐干一包十五块,萝卜干一包十块。”
姚玉洁听覃秀芳说话条理清晰干脆,再看她的年龄也不大,估计就跟家里那个不安分的小姑子差不多,但人家却出来自力更生了,谁像家里那个什么都干不好,还天天挑事,弄得家宅不宁。
姚玉洁从包里掏出一张五十块,递给了覃秀芳:“一样来两包。”
阔绰啊!这豆腐干和萝卜干覃秀芳本来就卖得不便宜,因为做这个比较费油,而且现在都是手工挺麻烦的,所以一开始定价就比较高,她也没想着走量,因而有意提高了价格。
但姚玉洁不愧是有钱人,眼也不眨地就要了四包。这一单买卖覃秀芳就能挣三十几块,她自然高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好,你稍等,我给你包起来。”
她拿了绳子,把油纸捆起来,四包绑在一起,上面特意留长了一些,圈起来打了个结,刚好可以拎着。
“好了,谢谢惠顾。”覃秀芳将绳子递给姚玉洁。
姚玉洁轻轻接过绳子,马上体会到了打这个结的方便之处:“你这样弄倒是挺好的,不怕脏了手。”
油纸上难免有时候会沾上油或是里面的汁水浸出来,拿着油腻腻的,很不舒服。对于姚玉洁这样的体面人来说,自然嫌弃,覃秀芳这个做法,倒是让她又满意了一些。
覃秀芳含笑说:“你喜欢就好。”
姚玉洁点点头,倨傲地说:“要是好吃,我下次再来买。”
等人走后,老板娘放下了算盘,挑了挑眉:“认识的?”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覃秀芳见被老板娘看出来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前夫在城里娶的老婆。”
都第二次碰到姚玉洁了,很显然,他们一家也住这附近,再碰上是迟早的事,覃秀芳也懒得撒谎。
老板娘被覃秀芳的语不惊人给吓了一跳,失语了片刻才讷讷地问:“你就不怨恨她?”
覃秀芳耸了耸肩:“关她什么事?”
抛弃她,骗她,利用她的都是周家人,当然作为既得利益者,姚玉洁也并不无辜,但还升不到恨的地步。她这人恩怨分明,要恨也是恨周家人狡诈阴险无情,利用了她一辈子。
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真想得开,换了我,敢负老娘,我提刀砍了他全家。”
覃秀芳心说,刚重生那会儿,她也不是没动过这些念头,但跟这些人渣同归于尽,让真正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苦苦找自己一辈子,太不值得了。
要是她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人,她也许就真的这么做了,但不是,她还有亲人在等她,她得好好活着,比周家人活得还要好。
见覃秀芳兴致不高,她也不提这个扫兴的话题,问起了另一件事:“你进城来,不是找他们的吧?”
覃秀芳摇头:“当然不是,我要找的是我失散的亲人。”
老板娘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主动揽下这事:“知道你亲人的名字、长相特征吗?我在这城里还有几分人脉,兴许能帮得上忙。”
“谢谢,不过我也好多年没见到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 覃秀芳婉拒了老板娘的好意,因为她没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父母的名字和长相,当年为了逃生,他们根本没留下名字,只是给了老乡一笔钱,让他们帮忙抚养她,说等以后再回来接她。可惜走了没几年,养父母的家乡就沦陷了,他们不得不逃命,这一逃就彻底失去了音讯。
乱世飘零,什么事没有,老板娘见怪不怪:“行吧,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喊一声。对了,你前夫一家子就在这附近吧,你不担心他们找你麻烦?”
覃秀芳笑了笑:“他们抛弃我的,找我什么麻烦?我没去部队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他们要真敢找我,我也去他们单位找找他们领导说道说道,总不能这么欺负我这样的穷苦无产阶级姐妹吧。”
老板娘被她逗笑了:“你挺有意思的嘛,你那前夫抛弃你,娶了刚才那个尾巴翘上天的,迟早会后悔。”
“我也这么觉得。”覃秀芳跟着笑。她倒不是对自己自信,而是知道周家人区趋炎附势的性格非常了解。一旦知道她父母的身份,他们铁定会后悔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老板娘招了招手:“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过来,这天下没有丑女人,只有不会打扮的女人。你底子不比刚才那个女人差,只是以前在乡下日晒雨淋,不注意保养,皮肤粗糙干燥晒黑了,得好好护理,还有你这身衣服,也该换换了,不求你天天穿那什么洋装,但有钱了好歹做两身漂亮点的,自己穿着也开心啊。”
覃秀芳还计划着囤粮食买房,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舍得花这个钱:“不用了,老板娘我有衣服穿的。”
老板娘把她拉进了屋,拉开衣柜,里面一柜子旗袍,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的都有,漂亮极了。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覃秀芳也不例外,她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难怪老板娘天天都一身旗袍呢,原来家里藏了这么多,看来她对旗袍是真爱。
老板娘走到衣柜前,纤细如玉的手轻轻抚过一件件旗袍,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一样,眼神眷恋,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喜欢吧!”
覃秀芳没法违心地说不。她点点头,肯定地说:“老板娘的收藏真丰富。”
“这都是我找针脚好,绣工好的老师傅做的,还有这两件上面的样子都是我自己画的。”老板娘兴致勃勃地道,提起旗袍,她的脸上仿佛能发光,似乎连脸上的皱纹都淡了一些。
看来老板娘也是有故事的人。覃秀芳轻轻叹了口气,提醒老板娘:“以后还是别让人来看你这柜子旗袍了。太珍贵的也别摆外面了,找个防潮的箱子好好收起来吧,好的旗袍值得珍藏一辈子。”
最主要的是怕这些东西哪天给她招来祸害,这几年还好,过几年就不好说了。老板娘这样子的身份很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大做文章。
老板娘没想到覃秀芳会这么说,错愕了几秒,遂即笑了:“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却忒老成了,漂亮的衣服就是给人穿的,不然那就等于明珠蒙尘。来,试试这一件。”
她拿出一件月牙白绣了缠枝牡丹的旗袍递给覃秀芳:“看看合不合身。”
覃秀芳接过旗袍,手上的触感丝滑柔软,哪怕她不懂布料也分辨得出来,这应该是真丝做的。现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人造丝,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真丝,价格可不便宜,覃秀芳怕把老板娘的宝贝弄坏了,赶紧还了回去:“不用了吧。”
“让你试就试,衣服就是拿来穿的。这件旗袍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压不住这样的颜色。这种颜色最适合你们这些年轻姑娘了。”老板娘把旗袍塞给她,又催促,“赶紧换,不好意思的花,我去外边等你。”
说着她拉开了门出去。
覃秀芳只好脱下衣服,换上了这身旗袍。活了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穿旗袍,感觉不自在极了,打开门的时候,她都还在不停地拽旗袍两边开叉的地方。
这动作逗得老板娘掩嘴笑了起来,笑得覃秀芳满脸通红。
“还是算了吧,我穿这个不合适。”覃秀芳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急着想要脱掉这身对她来说不合适的衣服。
老板娘收了笑,拉住她:“诶,急什么?过来,过来……”
她把覃秀芳拉到梳妆台前,按着她的肩膀:“坐下,你看着。”
老板娘拆了覃秀芳头上乌黑的辫子,先将头发梳直,然后放下梳子,十根白皙的手指如穿花一般在黑发中翻飞,速度极快,几分钟后就将覃秀芳的头发盘了起来。她拿起一根发圈,固定住头发,然后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拍拍手,笑道:“站起来照照镜子!”
覃秀芳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退后一些,让镜子能照出半身。梳妆镜中,出现了一个身形柔弱纤细的少女,少女眉目如画,一双柳叶眉微颦,仿若她后世看到过的那些民国仕女画。
她怔怔地看着镜中人,完全想不到这竟是自己。
老板娘笑眯眯地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人啊,打扮打扮就能大变样,你底子不差,好好护肤,尤其是你这双手,爱惜一点,手可是咱们女人的第二张脸,假以时日,肯定超过刚才哪个女人。”
覃秀芳无心跟姚玉洁比,她对周家成只有恨,没有爱,所以比漂亮完全没有必要。但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覃秀芳浅浅一笑,由衷地说:“谢谢老板娘。”
今天老板娘倒是给她好好上了一课。上辈子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全奉献给了那片土地,十几岁开始就晒得皮肤暗黄发黑,双手满是老茧,一层还没脱,又磨出一层,一双手堪比老树皮,整个人一直被繁重的劳动压得喘不过气来。等到老了进城,遇到了沈一飞才稍微清闲了下来,但那时候她已经六七十岁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跟美丽漂亮这样的字眼挂钩。是老板娘让她认识到了这一点,她如今才18岁,正是风华正好的时候。
她想,要是她的爹娘哥哥,要是沈一飞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肯定会很心疼。所以她要改变自己,不光要挣钱,还要让自己过得更好,以最好的面目去迎接他们。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灿烂阳光,带着几分属于这个年龄的轻松和欢快。
“这就对了,十几岁的姑娘就要有十几岁的样子,那么老成干什么?”老板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会识字,会打扮,还有这么一衣柜旗袍,覃秀芳越发肯定,老板娘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浅浅一笑,解开了旗袍的盘扣。
老板娘赶紧制止了她:“别脱了,送给你了。”
覃秀芳还是坚持将旗袍脱了下来:“我要干活,穿旗袍不方便,而且容易刮到,要是脱丝了,这么漂亮的衣服就报废了,我可舍不得。”
“说不过你。”老板娘接过旗袍,没再说什么。
倒是覃秀芳主动开了口:“我这几天要腌咸菜,等我忙过这几天,老板娘若是有空,咱们一起去逛街吧。我想买两件干活方便的衣服。”
不买旗袍,也不代表她要一直穿着这身周家人扔掉不要的旧衣服啊。
老板娘这下笑了:“你早该这么想了,就当是今天你前夫的老婆赞助你的,说不定她过两天还要来给你送钱。用她的钱买新衣服,回头她知道了铁定气死,想想是不是很开心?”
覃秀芳点头:“你说得没错,我挺开心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弄,弄完了回头我带你去一家裁缝铺子姚记,虽然店面不是很大,比不上那些老字号,但做的衣服还不错,关键是价格也很公道。”老板娘兴致勃勃地说。,,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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