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5章】出尘白月光（1 / 2）

在那之后, 天神雪苍便成了极光之境的常客，出征归来的第件事不是回自己的仙府，而是来看望希华。

他每次前来时都会给希华带些礼物, 或是用战功换来的灵宝，或是驰骋沙场时随手摘下的朵花。有时候他什么都没带，就这么两袖清风，浑身带着冰雪清冽的冷, 在踏上极光之境的时候给希华个温柔的拥抱。

发乎情，止乎礼，无论希华还是雪苍, 本身都不是太过热情的性子, 但他们都竭尽所有地表达对彼此的在意。

希华不能离开极北之境, 雪苍便将外界的些趣事拿出来掰碎了讲给她听；知晓希华自诞生之初便直离群索居，雪苍便特地跑到以前根本不会踏足的书店里, 挑选些仙女们喜欢的话本故事送给她；他个寡言少语、从不自矜身份的天神，会不耻下问地从下属那边查找来他打过的大大小小的战役，将这些当做自己的过去说给她听。

他并不是个风趣健谈的人, 但他却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柔都尽数交付给了希华。

“我知道。”眼覆白纱的女子微微颔首, 道, “尘世若有战役发生，悲叹河的潮水便会暴涨。”

只有未能好好走完生的灵魂, 才会心有不甘。

“是。”雪苍垂眸望着她的发顶，嗓音微哑，“这是我的罪过。”

他的声音依旧冷进了骨子里, 哪怕在面对她时，已经穷尽了他毕生全部的自制力。这个强大而又无所不能的天神，偶尔会在所爱之人的面前流露出自己脆弱的面。强者的无奈总是容易引起他人的心怜，更何况他还生得这般俊美卓然。

望凝青却没有说任何宽慰的话语，她只是握住他的手，轻轻拍抚了两下，随即垂眸，阖上了眼睛。

雪苍也跟着眼眸轻闭，享受着有她在身边时怡人的温宁，两人便这般持手相对而坐，纵使不发语，也能相守到天地荒芜归寂。

灵猫在旁看着，只觉得很是诡异，这两人旦站在起，就有种他人无法插足的羁绊以及默契。仿佛有些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对方的心就已经明了了般。灵猫曾经也觉得极光好看，但看了二十多年，再美的风景都早已感到了烦腻。可雪苍却会陪着希华在悲叹河的尽头看群星陨落，看着那些生命的孤光沉入水底，人神情平静，人神情悲悯。

他们能看就是整整夜，直到极北之境的极昼到来，雪苍才会牵着爱人的手，踏着柔暖的草坪归居。

灵猫心想，莫非入世炼情成功了？可是它能感知到雪苍几乎满溢心头、无法遏制的爱意，却感觉不到望凝青心绪的波动。相反，她和雪苍在起时，心绪会比往常更为平静，那种平静并非孤独，而是种更为积极正面的、没有欲求的清净。

虽然也有种说法是“爱人在身边就会感到很安心”，但灵猫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它抓耳挠腮地想了许久，却还是找不到原因。

如果望凝青并不爱雪苍，那为什么她会对他那么好？好的甚至不拒绝他所有的亲昵之举？

“小凝清，你爱他吗？”日，灵猫终于忍不住心头的困惑，问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你爱雪苍吗？”

望凝青偏了偏头，她的眼睛是幽兰般空灵妖冶的蓝紫混色，能够惑人心神，是希华这族血脉的证明。这般妖冶的颜色，却凝在双干净澄澈的眼瞳之，只让人觉得艳而不妖，别有种稚子般的纯美：“爱？”

“就、就是……”灵猫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她解释爱的含义，“就是他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离开他，你会难过吗？”

“生死相依，此生不离。”望凝青优雅地拨动着琴弦，语气却坚定得几近偏执，“他就是我的命。”

望凝青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那是极光之境的又个长夜，望凝青结束了天的修行，正准备睡下，窗户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望凝青打开窗，便看见雪苍站在外头，身风尘，清冷如旧，但较之往常总是拿出最好的姿态面对她时的端庄俨然，此刻的他看上去狼狈极了。望凝青取出巾帕拭去他额角的冷汗，将他鬓边散乱的发捋至耳后，借着高出坎的位置，轻轻将他的脑袋抱在怀。

埋在爱人的怀，雪苍绷紧的身躯这才点点地放松了下来，发出了无声的喟叹，他眉宇间的悲哀未尽，心却已被温暖侵占。

她总是能救赎他，不管什么时候。

想到这，雪苍揽过爱人的腰肢，双手微微用力，便将望凝青从窗户内抱了出来，拥入怀。

“今夜月色很美，要去看月亮吗？”他语气疲惫，面容却是看破生死般的冷淡，唯独落在她鬓边的吻透着最后的滚烫。

望凝青仰头望着他，明月高悬，月光凉寒，照在他如雪般灰白的长发上，只让人觉得亘古苍茫，雪寂千山。

他就像支将要燃烧殆尽的烛。

“好。”望凝青被他抱在怀，主动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雪苍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但惯来冷峻的天神早已忘了笑是什么模样了。他只能再次在她的发上落下个吻，与他白带灰的雪发不同，她的发色是纯粹的银，像星光凝聚而成，十分的美丽。

他亲吻她，几近虔诚。

雪苍抱着望凝青御风而行，北地的冷风化作他身后的飞羽，流云盘旋凝聚化作他脚底的孤舟，在星月的长河，这叶孤舟循着悲叹河的极光逆流而上，破云而出，直抵天穹。

望凝青看着四周，眼亦有几分清浅的好奇，直到整片宇宙展现在她面前，她面上终于划过抹惊艳之色。

手可摘星月，足可弄风云。

“真美。”

“喜欢星辰吗？”雪苍容色淡淡，但若要外人看到这幕，恐怕会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那个孤傲冷峻不染凡尘的天神雪苍，此时却像个急于讨好心上人的少年般说着笨拙的情话，“我摘给你。”

“怎么摘？”望凝青真的有些好奇，便也这么询问了。

“星辰看着明亮，实际不过是会发光的石块，乍看之下很是丑陋。”雪苍将话本故事的敷衍情话付诸了实际，挥手便能移山填海的天神举起手，选天空极为遥远的颗星，“但是只要将它封进须弥芥子，炼成空间法器，它便能永远为你绽放光明。”

风云幻变只在瞬，那颗最为明亮的星辰眨眼之间便被冰霜覆盖，不断缩小，不断凝练，最终化为枚小小的星坠，落在雪苍的掌心。

“送给你。”

望凝青捧着那枚星坠，星辰在坠子里闪耀着柔和而又哀凉的蓝光，它是最孤独的星，却也是最明亮的星。

望凝青问道：“司命仙君不会拿你问罪吗？”

司掌命理天相的司命仙君通过观察星斗来预测未来，要是被他知道有人偷了他的星星，只怕要找上门来。

“每刻都会有无数星辰破灭，每天也会有无数生命陨落。”

雪苍包着她的五指，连同星坠同握在掌：“这是我的命星。”

望凝青微微怔。

“他破灭在即，很快便会化为无尽夜幕毫不起眼的粉尘，与黑暗融为体，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