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9章】出尘白月光（1 / 2）

望凝青在料峭的山壁间起落, 脚尖点便踏风而起，优雅轻灵得好似穿梭云间的鹤。

修真界的问道者们虽然并不在乎皮相美丑，总把“红颜枯骨”挂在嘴边，但实际上却比凡人更加讲究仪态以及风度。可以长得不好看, 却不能有失体统，必须永远保持仙气飘飘的高雅仪态。这是对自己自制力的考验，也是对道心的种研磨。

防微杜渐，慎微慎独, 望凝青直学得很好, 因此即便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她依旧优雅，依旧从容。

罗刹女以及魔君枯无就被她这般游刃有余的姿态给骗过去了，错以为雪苍强大至此的枯无只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将天界最强的天神当做食物剥皮拆筋地吃掉。罗刹女倒是心生退意，可她对雪苍有些念念不忘, 时间也使出了浑身解数, 追逐着前方孤光般的白衣。

望凝青旋身避开身后劈来的血鞭，冷静地思索着下步的对策。魔族与天界不同, 高位天魔似乎并不在乎手下的伤亡人数, 因此在望凝青利用雪崩伪造法术埋葬了那么多的魔兵之后，几名实力较高的天魔并没有萌生退意, 反而依旧穷追不舍。打头的两人便是枯尤之子枯无，以及曾经跟望凝青交过次手的罗刹女，除此以外还有十数名低位天魔, 在这场追逐战明显应对得比较吃力。

望凝青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琴弦，心想，她身上披着的是雪苍的战袍，只要枯无不蠢，应该能很快发觉她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雪苍所处的方位。雪苍重伤昏迷，无力摆脱追兵，前功尽弃非她所愿，如果可以，最好将这些天魔全部杀掉。

很快，望凝青的气力告罄，所幸她也已经赶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飞跃山林的白鹤收拢了翅膀，优雅地自空降落，最终立于处孤崖，面对着苍茫的云海。而追上来的罗刹与枯无也终于察觉到了诡谲之处，那身披染血战袍的身影虽然气质凛然肖似雪苍，却分明要比雪苍矮上不少，且更加纤细单薄。当他们落在崖顶，而那人回首望来，罗刹女才忍不住尖叫出声。

“是你！”看着希华那张清雅如莲般绝色的容颜，罗刹女就恨得不行，“可恶，居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罗刹女说着就忍不住扬起血鞭朝着那张碍眼的脸上抽去，可毒蛇般爆-射而出的血鞭，下秒却被站在前头的小魔君攥在了手里。

罗刹女往回抽了抽血鞭，可鞭子的另头却被枯无攥得死紧，这让罗刹女面色难堪：“小魔君，这可是敌人！她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那些废物死就死了嘛，你也样。”枯无舔了舔发紫的嘴唇，咧嘴笑出了口微尖的牙齿，“你呢？你是谁？是雪苍的什么人？为什么要穿着他的衣服来引开我们？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吗？”

望凝青站在悬崖边，神色无悲无喜，眸光淡得几乎要与天光融为体，像朵安静绽放于山巅的雪莲花。

“你不愿告诉我名字吗？”枯无自说自话，也不气恼，“那我叫你小莲花吧，最干净、最漂亮的小莲花。”

枯无身为天魔枯尤之子，据说从打娘胎里就被枯尤供以血浴，佐以其他天魔的魔婴为食，性情残暴，桀骜不驯，喜怒无常却又偏偏天资强横。这样的枯无，即便是十重炼狱最为暴戾的天魔遇见他都要退避三舍，在吃掉枯尤的尸首后就变本加厉了起来。

罗刹女对这名小魔君是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的，与实力高低无关，这种畏怯源自道德底线的高低。从枯无毫无顾忌地吃掉枯尤的尸体那刻起，罗刹女就已是决心不再违抗小魔君的任何命令。但此时听见他这般言语，罗刹女还是恨得几乎将红唇咬出血来。

皮相美丽的女子总是能被世界宽待，对于这个道理，罗刹女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更加明白。

她若是也能有这样的具美丽的、惹人怜爱的皮囊，她也可以得到天神雪苍的倾心，小魔君的温柔以待。

“你站在哪儿做什么？风那么大，会着凉的。”枯无笑眯眯地说着，抬高了手臂，朝着望凝青招了招手，“过来呀，小莲花。”

“我在等。”望凝青看着枯无，眼神如水般澄澈。

“等什么？”

“等他们来。”

罗刹女猛然回头，只见山崖的另头，支沉默而又军纪严明的队伍正在飞速赶来，那乌压压片的人头看得罗刹女头皮阵发麻，可他们方才的注意力都被“雪苍”吸引了，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这支队伍的靠近。

望凝青当然不是来赴死的，她披上雪苍的战袍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第五军团被她锁进了结界里，可身为雪苍统帅的军却不在营地，望凝青在边城救治士兵的这些天里也没有静坐干等，她调查了传令兵往来的方向，确认了军潜伏游击的大体位置。雪苍和枯尤的战斗是如今神魔两军最为挂心的事情，天魔已经赶来，那想必军也快了。

从军的行进路线推断出他们的所在地，对于望凝青而言并不算难事，用雪崩逼退天魔大军，引罗刹和枯无追击而来，这就是出请君入瓮的把戏。望凝青也心有顾虑，担心甘旭不能看清眼前的局势，但显然她有些多虑。正如雪苍所说的那般，甘旭看似毛躁，实际粗有细，有勇有谋，他孤狼般的直觉更是让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非常配合地完成了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几乎只是几个吐息之间的事情，甘旭的身影便马当先地出现在了山头，眼神凶戾。

罗刹女怎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方是了技？她骇得肝胆俱裂，忍不住朝着枯无尖叫道：“小魔君，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了！这个贱人是雪苍的爱人，抓住她，我们还有突破重围的机会！”

枯无也敛去了笑意，他双猩红的眼眸深深地望着站在崖边的女子，身形晃，漆黑的大衣便朝着望凝青席卷而去。

望凝青神色平静，眼神甚至有丝不太明显的怜悯：“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话音未落，她把甩出雪苍的战袍，让寒风将这件衣袍吹向甘旭的方向。那件衣袍的背面被她用血写出了雪苍昏迷后的所在地点，军可以依靠这个去寻找雪苍。天帝的下属已经被她困在了边城，就算他们打破结界赶来，恐怕也为时已晚。天魔大军四分五裂，枯尤和罗刹就算突破重围也必定元气大伤。等到他们开始寻找雪苍的踪迹时，军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将雪苍保护起来了。

望凝青呼出了口白雾。

至少在雪苍苏醒之前，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了。

甘旭率领着天兵飞快赶来时，就见那染血的战袍远远飞来，而被天魔围困在崖顶的白衣女子偏首，朝他的方向望。

天地覆雪，四下茫茫，她那眼望来，究竟是如释重负，还是欣喜若狂？

甘旭不知道。

他只看到她微微仰头，宛如献祭于光明的圣女，或是濒临垂死的天鹅，在枯无即将擒获她的下秒，毫不犹豫地往身后倒。

没有灵力护体，没有御风而行，她就像朵开到艳极从枝头凋落的花儿，躺在苍穹和流云之间，眨眼落入了万丈悬崖。

“希华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