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夜雨, 长雾迷离。
戚映竹转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子,什么也看不到。
若是在侯府,若是在她曾经的闺房中, 每逢夜雨, 蕉叶映绿窗。竹帘卷开呀,廊下被夹着细雨的灯笼光照得一派通亮。侍女们端着茶盏、果盘进出,侯夫人撑着伞来探女儿的病, 侯府少公子忙前忙后在廊上探头探脑。屋中空气都浸着药香, 又苦又涩……
而一转眼, 身畔空无一人。
仿若这浮生,尽是虚度。
便让这浮生, 就这般虚度吧。
戚映竹再次觉得了然无趣, 再次觉得人生苦顿,前路暗暗。她缩回自己的龟壳中,不想见任何人,不想与任何人说话。最后的最后, 时雨待她不错。她一直知道时雨想要什么, 她就给他罢。
她的身体恐承受不住他。待还了他的好,她便也不必再活了。
然而、然而……怀抱中乌黑的、毛茸茸的头颅轻拱,她颈上、颈下落下的细密的、潺潺的气息,又吮又捻,密密麻麻的感触从肌肤碰触的地方流窜入骨血内, 她忍不住微微地颤抖……
这好像与她想的不太一样?
而时雨只是将她按下,翻身压住她手腕。他漆黑明亮的眼睛看她一下,便低头来亲她了。他声音清晰干练:“要。”
――不管何时, 他都要点头。
戚映竹心口悸动,她蹙着眉忍耐一会儿, 却仍觉得浑身不自在。时雨亲昵地拥抱她,抚摸她面容。他俯着身,修长的身子在墙上投下晦暗影子,少女发间、耳后都落下温暖的气息。戚映竹发着抖咬唇,强忍住那被激起的战栗感。
埋在她心口的少年仰头,轻轻自下而上,眸子乌灵灵,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本也寻常,却瞬间让戚映竹喘出声,不禁抱住了他的腰身。她手挨到他紧实的肌肤,被烫到。她抖一下,他便又仰脸来亲。他身上带着自己独有的少年气息,气息湿润而干净。这一吻极短极轻,像是被动物舔了一下,也像是被奶油擦了一下。
他的眼神干干净净,透着讨好。
戚映竹心跳迅速加快。
时雨问:“好不好?”
戚映竹说不出话,他顽皮地、了然地笑一声,继续埋下脸去。他不急不缓,只是揉她、试探她,那细密的试探落到戚映竹身上,她僵硬地被煮得滚烫,又缓缓地化为山间的一捧春水,柔情潋滟。
这、这不对劲。
戚映竹恍恍惚惚地想,她虽未曾亲历此事,但是她生病这么多年,为了打发时间,她是看过许多话本的。话本中的初次总是很痛,女子总是很不舒服,那件事好像让女子不能享受到什么。
而郎君会尽兴,会情不自禁,会失控,会享乐,会不管不顾。
戚映竹仔细对比过自己和时雨的体力相差。巨大的差距,让她惧怕得偷偷跑去问医工,自己能不能承受。她今夜下定决定报答时雨,便是打算做一条死鱼,任由时雨快活。
但是她这条死鱼,被时雨勾得活了过来。
绵绵细雨遭遇火种淋烧,那气温却不足以灼伤人。她每逢胆怯害羞,他都停下,只是低头亲。待她缓一下,他才继续。脸颊、脖颈、长发,灼烧的心、柔软的腰、修长的腿……周身都像被淋淋漓漓的春雨包裹着。
戚映竹沉浸在春夜细雨的包围中。
气息越来越向下。
戚映竹抓住他手腕,口气带了惊惧之意:“时雨?”
少年抬起脸来,被褥中热气沸腾,戚映竹不敢掀开褥子看他。可他让她觉得很奇怪,很慌张。她忍不住撑起手臂,向后挪动坐起来。她小声问:“你在做什么?”
长发凌乱地落在颊上,时雨唇瓣鲜红,水润潮湿。少年目有欲,却无邪。他坦然无比:“舔一舔。”
戚映竹红着腮,嗫嚅道:“为什么要这样?太奇怪了……不是只要、只要……”她害羞地比划了一下,咬唇:“那样就好了么?”
时雨一愣,然后弯眼笑了。
他如灵活的小蛇一般滑上来,软踏踏地挨住她。他仰颈攀她,唇张开,睫毛微垂,说不出的感觉让人盯着他。他口上含含糊糊的:“那样你会很疼啊,你真是笨。但是没关系,我知道怎么来。我教你。”
戚映竹一口气梗在喉间,觉得他像熟手一样熟练万分,还没有毛头小子那般的急躁。她不能知道少年杀手对自己的猎物有多专注,有多少耐心。时雨能做到不轻举妄动,徐徐图之……他确实不着急。
她一整晚都是他的,她的姆妈送给他玩的,她自己也点头了。
而戚映竹也才想到,是的,时雨与她相识至今,他却是从来都没有逼迫过她。
他是……引.诱她沦陷。
戚映竹张口,与他气息交错。她无力地瘫下去,被时雨翻身抱住。他轻轻地笑,低头用下巴蹭她的唇,用睫毛戏耍她。戚映竹呜咽间,软得棉花糖一般,手指发麻,只知道攀着他,气息起伏。
黑暗中,雨声若远若近,戚映竹模模糊糊中,按住他手腕,冷不丁地看到他手臂上,与她在相同位置点上的守宫砂。
时雨注意到她目光,随她一起低头看。
戚映竹有点儿撒娇般地,抱怨道:“……要不是你能点上守宫砂,我真觉得你不是第一次。”
时雨道:“我是第一次啊。”
戚映竹:“……你太熟练了。”
时雨眨眼,哼一声:“那是你见识太少。”
他便又来撩拨她,鼻梁与她轻蹭,心口与她相挨。他的手好似什么也没碰,可是又好像哪里都碰过了。他手指轻轻擦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戚映竹每拧眉,他便快速离开。他的气息与她一起烫,而他埋着头,只是让她舒适、沉浸。
戚映竹抓住他的手,急促道:“时雨、时雨……”
她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什么,可是她感觉又不是那般明晰。她想说什么,可她碍于羞涩,说不出来。
时雨嘀咕:“别拒绝我。你不高兴,我总要让你高兴一点儿。”
戚映竹怔住,她心口跳动,藏着的那滴泪盈盈一颤。她仰脸望他,伸手抚摸他英俊的、俯下的面孔。戚映竹更咽问:“你不是没有心么,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时雨睁大眼:“我又不是傻子!”
戚映竹呆呆地看他,她噗嗤一笑,眼中含泪藏笑。她搂住时雨的脖颈,将他抱入怀里。她听到时雨在耳边嘀咕:“你高兴一点儿,做这种事才快乐。”
时雨仰头问:“你有没有好一点儿?”
戚映竹害羞地点头,怕他看不到,她轻声:“嗯!”
时雨便仰颈,与她撒娇一般:“那你亲亲我喉结,好不好?”
戚映竹头皮发麻,她慌张地亲一下,他轻轻一颤,呜咽一声,整个人埋了下来。湿润的吻落在她颈下,戚映竹轻轻推他,又听他嘀咕:“我亲亲下面,好不好?”
戚映竹含糊:“我、我听不懂……”
他便抓着她的手去让她感受,下一瞬,戚映竹被吓得在他怀里发抖。她推他,时雨一笑,又说:“你怕什么?你躲什么?你们读书的人,不是说什么色什么天生就这样么?你干嘛抗拒本能?”
戚映竹纠正他:“是‘食色,性也’。”
她一张口,便落入他的陷阱。
于是一整晚,戚映竹便糊里糊涂地被他勾着沦陷。外头雨声哗哗,屋舍中oo@@。戚映竹呜咽又轻叫,时雨总是很稳的气息,也会忽然间变得不稳。
戚映竹头皮发麻,怕极了时雨开口。他每一次开口,不是招呼到她身上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会产生奇怪反应的地方,就是要说话:
“你亲一亲这里,好不好?
“时间长一点,好不好?
“我把你翻个面,好不好?
“你这里的小窝,我咬一咬,好不好?”
戚映竹怕极了他那“好不好”的提问,她多希望他埋头不要吭气,不要问她的意见。然而沉沦便是这样的,没有一人能够独自完成的沉沦。
十指交握,气息相贴,面颊蹭挨……潇潇夜雨下了一夜,温暖舍内,少年男女握在一起的手向上蜿蜒,被乌黑发丝铺陈。他们手臂上点着的守宫砂,在同一时间,暗了下去,近而消失。
也是有些痛的。
但都不能让戚映竹这个病秧子承受不了。
因痛只有一瞬,更多的是快意,放肆。常年的禁锢,常年的压抑,在汗渍落下、在空气噙香间,都被肆意地挥放出来,不管不顾起来。
恍恍惚惚的,戚映竹一直想念着时雨。想他是否真实,他是上天送她的礼物,或者只是予她片刻欢喜的过客。如此便够了,如此便足够了。她心里爱着他,念着他,不舍着他――
“他就像她生命中曾有过的一夜春雨,缠绵悱恻,花落成泥,次日雨散天晴,如同从未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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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也不知道何时天亮。她被光照醒时,感觉到有人人影一晃,挡在了阳光前。但是睡眠轻的女郎仍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抱紧被褥。
窗外雨已停,天光清明,鸟鸣啾啾。木屋内,戚映竹呆呆地躺在木板床上,看到时雨托着腮,趴在床畔边痴痴看她。
他懊恼道:“我也应该挂你家那种帐子,不然天一亮,你就醒了。”
他手指在她眼睛下轻轻一划,道:“你都睡不好。”
戚映竹仍然呆滞地躺在床上。
而时雨仍那般趴着看她,他目光明亮而欢喜,盯着她,一会儿,他噗嗤一笑。时雨沉醉一般地歪一下脸,似乎觉得害羞,他不像平时那样理直气壮:“央央真好看。”
他沉迷万分:“脸蛋是脸蛋,胳膊是胳膊,腰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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