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的锦衣卫很有眼色的递上一块雪白锦帕,他接过来擦掉了手上尚还腥热的污血,扬手将锦帕丢进了诏狱门前的铁黑火盆中。
须臾前,他亲手取了昔日挚友的xing命。年轻的工部侍郎林轶,醉酒后竟然写反诗影she朝廷,抒发对处决章王之事的不满,惹得光宏帝龙颜大怒,责令锦衣卫好生着实打着问。
上有皇权,下有私jiāo,他能做的只有尽早送林轶入轮回。
回想到方才林轶悔不当初的模样,一口浊气郁在他胸口,宛若千金大石,压的他喘不上气。上轿前,他凝眸看向天幕之中的下弦月,眸光晦暗不明——
倘若这世间真有三生轮回,愿林轶下辈子往生善处,莫要再进身不由己的朝堂了。
回到指挥使府后,牧容换了一件铅白暗纹常服,衬得肤色白皙如玉。若在往常,他不喜这般素净的颜色,只不过今日例外,他总要为挚友吊个丧。
此时,已有人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牧容踱步进屋,看清来人后,眸中诧讶一瞬而逝,眼角含笑道:“君总教,今日怎么有空亲自过来了?”
以往都是花六赶个来回,将卫夕一天的动向汇报给他。
然而君澄却无心跟指挥使揶揄,神qíng凝重的一拱手,单刀直入道:“大人,卫夕被张教头幽闭了。”
牧容登时敛了笑,眉心攒成一团,压低的声线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怎么回事,这些时日她不是一直都很乖巧么?”
君澄一五一十的将事qíng禀明。
不久前,躲在暗处的花六一直不见卫夕回寝房,私下一打探才知道她被教头处罚了,幽闭七日。花六心道不妙,赶紧将这事禀告给了他。
他心头急慌慌的,连连叹气,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放卫夕出来。指挥使和卫夕的关系暧昧又微妙,他不敢怠慢,思忖再三决定亲自来一趟。
此时此刻,凝着牧容那张愈发yīn沉的脸,君澄不由得为卫夕捏了把冷汗,不知道指挥使会不会加重对她的惩处。
“会点功夫就不知道自己何名何姓了。”牧容冷眉紧蹙,撩起袍角坐在太师椅上,忿然道:“这般不长记xing,幽闭七日算是轻饶她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攥紧拳,当初他再三jiāo待卫夕不得寻衅滋事,如今安稳度过了多半日程,没想到还是犯了篓子。
“大人,此事也不能只怪卫夕,卢氏咄咄bī人也是有目共睹的,不少人也是忍让多时了。”君澄努力为她开解。
牧容没接他话茬,垂眸沉思了一会,问他:“你方才说张教头对她出手了,伤势严重吗?”
“属下并未见到卫夕,伤势是否严重不得而知。”见对方的眼尾流出寒意后,君澄一凛,又加一句:“不过据花六打探,人应该并无大碍,请大人放心。”
书房里沉寂了半晌,牧容极力压制着烦躁的qíng绪,不温不火的说道:“张教头还真是心慈手软,卫夕如此不听教化,真该用杖子好生打一打,以儆效尤。”
君澄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口不对心,并未挑明,只道:“大人,人是关着还是……”
牧容眯眼看他,“关着,你和花六谁都不准去管,否则就回来领杖子吧。”
“……是。”
待君澄离开后,牧容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头的焦躁失去了方才的禁锢,登时席卷了全身,让他坐立难安。
新营的幽闭室常年不见天日,污秽丛生,环境恶劣。不但如此,幽闭之人还不许用膳进食,每日只有一份清粥和白水,出来总得瘦个几圈,饿昏者也不在少数。
他思忖半晌,重新坐回了檀木书桌旁。一人做事一人当,让她长个记xing也好,更何况她又并非真正的新人,这些磨难应该是见惯了的。
牧容随意撩起一本公文,仔细审阅起来。然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便将毛笔扔在了桌上,抬高声调唤道:“青翠。”
须臾的功夫,青翠推门而入,福身道:“大人。”
“去拿一盒皇上赏赐的化瘀散过来。”
“这……”青翠担忧的打量了他几眼,分明好模好样的,要这珍贵的化瘀散作甚?
看出了她的迟疑,牧容不耐的催促道:“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去!”
见他面色不善,青翠赶忙道了声是,谁知前脚刚跨出书房,又被他喊住了。
牧容薄唇一抿,状似思量,曼声道:“再拿些压饿的点心过来,用锦袋装上。”
“……是。”
没一会,青翠将收罗好的东西送到书房,狐疑的回房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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