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来没外人,开吃吧。”她早就饿空了,哂笑着执起乌木筷,在君澄也动筷子后,下手捞了一块雪白的鱼ròu。入口一抿,香香辣辣,细致嫩滑,味道甚美。
这样gān吃似乎有些不过瘾,她唤来小二,叫了一壶本店特酿的虎骨酒,琵琶秀一撸,端起酒杯准备大开杀戒。
“上次你教我轻功,这回正儿八经的敬你一杯。”她眯眼笑着,只字未提二哥的事。
虎骨酒滋yīn壮阳,能驱寒暖身,她虽有伤,小酌一点应无大碍。君澄这么想着,携起通透的骨瓷酒杯与她示意一番。
两人会意,仰头喝了个gān净。
酒水入喉清冽,稍有药味,卫夕舔了舔唇,心道这虎骨酒一点度数都没有。连连走了几圈,酒劲却开始上头了。
她囫囵吞进一块豆沙蛋huáng糕,绣鞋豪迈的踏在一旁的木凳,摆出一副平日里在野外开棺时的就餐架势。
君澄呆呆凝着她,表qíng说不出的jīng彩。
她的脸颊上染着薄薄的粉色,施了胭脂般好看,乌黑的瞳仁水脉脉的,似醉非醉的意态让人生怜。只不过这举动——
果然是女中豪杰。
卫夕断然没空照顾到他的想法。她竭力维持着镇定的面容,头脑却愈发懵懵的,这酒原是个后味冲的!
上当了。
又一杯酒勉qiáng灌下肚后,她破功了。
砰一声,酒盏被她狠劲放在桌上,吓的君澄一愣。她一手搭在膝盖上,往前探着脖颈,一板一眼地道:“君澄,我对你非常不满。”
前脚还好好的,怎就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君澄放下筷子,面色讶然,“为何不满?”
“你倒是个合格的属下。”她晃了晃发昏的头,轻哼道:“和你家老大联合起来戏耍我,当我眼瞎好糊弄?”
她故意没挑明,却让君澄略略怔忪。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对方那双醉眼半眯着,蕴了朦胧的桃粉色,但眼神却格外清明,能看透一切是非似得。
早该料到了……
好半晌,他如负释重的吁了口气,挪开眼神看向窗外,“你都知道了?”
“废话,牧容那双狐狸眼,化成灰我都认识。跟二哥一对比,简直就是一个人嘛!”卫夕表qíng得瑟的拽了拽白纱斜襟,视线模糊的睨着他那张稍显窘迫的侧颜,心头登时有种化身为神探夏洛克的优越感。
君澄没再吭声。
雅间里的火炭燃得正旺,她挑挑眉,抹掉额头的一层薄汗,换了副知qíng达意的语调:“不过你放心,我不戳破他,也不会让你难堪。他既然给我杆子,那我就乖乖的顺道往上爬。这样正好,彼此装装傻,见了面也不尴尬了。”她拽了拽君澄的袖阑,“装憨卖傻也是为人之道,小橙子,我说的对么?”
他倒是没有想到,她的脑瓜竟然琢磨了这么多。
君澄扭过头来,眼波落在她揪住自己袖口的纤纤五指上。明明是个该受人疼爱的年纪,心思却这般沉重。
遽然生出一丝怜惜来,他却牵动唇角,携出一抹苦沁的线条来。但凡身在锦衣卫,谁又不是心思沉重之人呢?
牧容是,她是,他也是。
久违的乏累感顷而席卷全身,君澄阖眼叹息,“你说的很对,糊涂是福。”
“嘿,你懂我!”卫夕咯咯地笑起来,毫无征兆的捞起长嘴酒壶,在君澄震愕的眼神下将那壶酒喝了个gān净。她痛快的舒了口气,抹抹嘴角,甩手将酒壶扔在地上,咧嘴笑的灿烂:“酒逢知己千杯少,小二!再来一壶!”
君澄僵在原地,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喝成这副鸟样,他该如何向大人jiāo待!
.
戌时三刻,天上星斗移位,一轮破月挂在寂寥的枝头。
浴房里蒸汽袅袅,六扇屏风上绣着各色山水,牧容仰在里侧的浴桶里,黑亮的乌发垂进热汤,点墨入水般蔓延开来。水汽在他的胸膛上凝结成珠,顺着健硕的肌理滚落下来,在水面上画出一阵轻微涟漪。
他恬适的闭目养神,手指却紧紧抠住木桶边缘。手背凸起青筋,与那牙白的肌色两两映衬,愈发突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叩门弦。
未及他发话,水一山身穿夜行衣,利落地闪进屋,两眼jīng明的揖手道:“大人,人找到了。君大人正带着她往指挥使府的方向走,不过……”
“不过什么。”牧容神色依旧,连脸皮都没抬,声音也无甚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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