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舒旻完全不了解这个云隐雾罩的男人,到底是在一个怎样的处境里,但是她知道他过得并不好,他总是在隐忍,隐忍着自己的爱憎,隐忍着他的真实自我。舒旻已经不再怨他的态度暧昧,她只怨自己没办法帮他解脱。
林越诤望着她的眼睛,面上的表qíng像是有一瞬间的动容,然而那动容,只一瞬就渗到他皮肤下面去了,他松开她,缓缓起身,走到前方,凭栏站着。
山上一片沉寂,远远地鼓噪着这座城市的喧嚣,车声、海港里的汽笛声遥遥传来,或多或少的提醒着山顶上的人,不要迷失。舒旻望着他不为所动的背影,一下子又觉得离得他很远很远。
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舒旻,你经历过那种一无所有的生活吗?”
舒旻想了想说:“经历过,而且经常是在一无所有的状态。”
“就像我前段时间看到你的时候,那么才华横溢,却偏偏一无所有。”
舒旻默然点头。
“但是你很勇敢,你好像随时都能推倒一切,重回那可怕的一无所有里——这是你最与众不同的地方,超越了这世界上很多人。你有一颗很自由gān净的心。”
顿了顿,他又说,“有的人经历过一无所有会变得很勇敢,因为最多还是一无所有。但是有的人会变得很怯懦,因为他真的很怕那样的感觉……我是后面那种人。”
没说透的那层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他不能为了她一无所有。他总有一天,可能会在她和现有的一切里选择后者。
那一瞬间,舒旻觉得像有什么自高空落下,重重地砸在她心上,那种感觉是绝望吗?她说不上来,她只知道,自己却因他这样残忍的表白而心疼,心疼他过去不为人知的遭际,心疼他现在的无路可退。
过了很久,他回过头,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牵着她一级级往山下更加料峭的寒夜里走去:“你还年轻,有很多事qíng都看不明白。一个人的生命一定比她的爱qíng更长久,无论你多爱一个人,都不要为了他失去自我,而是要从他身上获得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有天,你的世界里没有爱qíng存在了,你还能借助他给的一切技能,好好活下去。”
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只是这一次,他不能替她擦去眼泪。他要她清醒一点,也是要自己清醒一点。也许未来有一天,她会感激他这一刻的残忍。
次日,舒旻只身回了北京。元旦一过,学院就连着考了半个月的期末考试。接着便是寒假,放假后,舒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各种上各种通告、演出得来的钱,在涿城为妈妈买了一套一套三室两厅的二手电梯房,并雇了个保姆照料她饮食起居。
起初,舒妈拧巴着不肯搬,但是一个既老且病的人,再qiáng也qiáng不过现状,无力改变什么,最后也只能由着女儿的意思搬了。
正式搬进新家后,保姆祖红特意为新东家炒了几道拿手的小菜,三个人围着huáng澄澄的灯光吃饭,颇有些其乐融融。
吃到一半时,舒妈费了好大劲儿,才抖着手把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放进舒旻碗里。这道菜一直是舒旻的最爱,因为既好吃又便宜。她朝妈妈一笑,夹起来往嘴边放,不知怎么的,她闻着那股醋味儿就觉得心里犯恶心,连带着那道菜也恶心起来了。
“怎么了?”舒妈问。
舒旻见怎么也吃不下去,放下筷子说:“有点不合胃口。”
舒妈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舒旻捕捉到那个眼神,联想到最近对酸味很敏感,心里也起了个咯噔。她忽然记起,在香港时,她和林越诤有次避孕措施没做好,次日她去买了事后药,拿着小小的一粒药和水吞了。然而事后,她想起吃药时,舌尖没感觉到药的存在。那几天有林越诤在身边,她满心都是幸福安逸,对此也没有在意,如今一想,她不禁有些心惊——会不会喝水时把药碰掉了?
她定了定神,这个月的生理期是准确到了的,只不过量很少,短短半天就过去。而且她也根本没有早孕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只是单对酸味敏感些罢了。
这么一想,心头那点疑云便一扫而空,她笑着给妈妈劝了菜,解释道:“这菜吃多了,真不太想吃了。”
吃过饭,她们三个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她紧贴着妈妈坐着,一边给她剥蜜橘,一边说些体己话,祖红的保姆则盘腿坐在一边不停地按遥控器。晚饭时分,正是各大电视台播娱乐新闻的时候,祖红把台停在一个娱乐频道,撑着下巴专注地听起娱乐新闻来。女主播唧唧喳喳地说着,电视里声音嘈杂。
舒旻母女正说得入港,舒母的表qíng忽然一怔,移开眼睛往电视上看去,她倒是先舒旻一步抓住了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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