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huáng口舌伶俐,引的柳明月时而蹙眉忧心,时而柔声安慰,又应下了明日便进东宫去开解沈琦叶,又令夏惠拿了对装的鼓鼓的荷包过来:“知你在东宫不缺这些东西,拿着顽吧,你寻常跟在姐姐身边也辛苦了。”
姚huáng捏着手里鼓鼓的荷包,心中一酸,称谢而去。
她哪里不缺这些东西了。便是沈琦叶在东宫,如今都拮据。
旁人原都以为天家富贵,花团锦绣之地,却不知这富贵之地的艰难。沈传不过一侍郎,虽然将女儿送进了宫,但宫中打点的地方反比嫁入平常官宦之家要多几十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家如今唯有盼着沈琦叶的肚子争点气,每月往宫里偷偷送的银子便似流水一般,就这也不能换来沈琦叶在宫里的格外荣宠。
太子待她,不过比宫中寻常奉仪昭训之流亲近些罢了。
这些,都是不可言说之处。
隔了半年光景,柳明月再见沈琦叶,也觉诧异。
当初明媚淑婉的少女,这才进东宫没多久,虽然眉眼依旧jīng致,容颜依旧俏丽,却再无当初的莹润之色,反带着些暮气沉沉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要见她的原因,一向与之亲近,还是她作戏作惯了,此次纯以示弱博同qíng为主,眼角眉梢之间的疲累之意尽泄,若是她嫡亲姐妹,恐早为她心疼不已。
柳明月上前见了礼,便被她拉着手坐在塌上。触手冰凉,柳明月再打量她这殿里,布置的虽然富丽堂皇,瑞香袅袅,在近六月的天里,透着些不同于此季的清冷寒凉之意。也许是殿阁太过阔朗的缘故?
殿中侍立的宫人尽数退下,只余了沈琦叶与柳明月二人。
“姐姐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
柳明月面上堆叠起忧心,握着沈琦叶的手追问。心内明镜一般,前世她便是这般的安慰开解着自己。世事难料,如今她做起这种事qíng来,竟然也渐渐的驾轻就熟。
沈琦叶握着她的手,泪水簌簌而下,却又露出个苦笑来:“我只是……有些想家。”
宫里的女人,只要入了这道门,想回娘家那是千难万难,除非位至妃位,还得圣宠,恐才有可能。沈琦叶如今还在东宫熬着,离妃位差的极远,近几年间她是别指望能够回家了。
柳明月开解她:“我是听说沈伯母有时候还能来宫里瞧瞧姐姐,姐姐也别太伤感了。好歹太子殿下乃是你的良人,殿下与你深qíng厚谊,只要夫妻和美,沈伯母也高兴,姐姐又遂了心愿,正应好好爱惜身子才是。”
沈琦叶暗恨:夫妻这词,这辈子她都不能跟司马策相称。司马策与韦氏那才叫夫妻,她不过是妾,妾而已。
皇家的妾,连民间的妾都不如。
民间的妾哪怕得宠些,只要正妻不吭声,便没什么麻烦,可是皇家的妾要是太过得宠,又似太子如今受制与今上,凡事不敢轻举妄动的,到时候国法家法全兜头砸了下来,就算是正五品的良媛,日子也不会好过。
――御史台那帮人闲来就爱**东家jī毛,西家蒜皮,连圣上多宠着吴贵妃,对楚王宠爱有加也要**,更何况太子的私生活?
柳明月安慰沈琦叶一番,见她哭声稍遏,她心中不知为何,忽涌起淡淡悲伤。至她重生,从始至终,她都憎恶着沈琦叶,没办法原谅她。然而看到她落于如此境地,竟不觉报仇的快意,只觉悲哀。
她憎恶的是沈琦叶的为人心机,她一腔赤诚奉上,却换来百般算计,只为自己的算计,半点良知没有。可是如今瞧着她在东宫过的这般日子,就仿佛瞧见当年的自己初初进宫,司马策才登帝位……男女之qíng到得最后,抽身离步而去的总是男人,而放不下的却总是女人……
这伤感不过一瞬,她重又起了话头与沈琦叶闲聊。
沈琦叶见得她依旧这般没心没肺,仿佛永远不会被生活的yīn云侵袭,心中暗恨。其实沈琦叶不知道的是,前一世也是这样子。
沈父沈母巴不得她巴上柳相的女儿。不然凭她一介小小官员之女,如何同京中诸贵女打jiāo道?
沈琦叶听从父母之命认识柳明月之后,越熟识越觉得老天不公。她自诩智计千条,终究敌不过出身。而柳明月按她的说法,蠢钝如猪,只知吃喝玩睡,柳相却对这唯一的女儿宠的无人不知,更请了舒大家悉心教导。
沈琦叶便是想让父母请舒大家来沈家教授她琴棋书画,并诸多女子礼仪规矩,也出不起那样贵的束。偏柳明月有一种天真娇憨的美,骄纵任xing,任何礼仪也无法束缚她一般,再繁琐的礼仪在她做来,总带着些微微的漫不经心,偏是那种随意更添贵气。
她苦苦求而不得的,正是柳明月不当一回事,可随手轻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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