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莺急得直哭,能不急吗,她的心都要烧着了!
院子里的下人本只是窃窃私语,久久不等程月鸾出来认错,现下议论声如潮水一般。
“太太好没良心,不管怎么说,程夫人生恩且在,她照顾娘家些怎么了。”
“是啊是啊,一个母亲生育养育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太太委实冷酷绝情了些。”
“哎,程夫人真可怜,怎么生了这样个女儿,还不如养女贴心……”
程家下人吼道:“大姑奶奶快出来给夫人磕头认错吧!再不磕头,我这做奴婢的都看不下去了!忒没人伦!”
戚家的仆妇也跟着应和:“就是,太太先出来磕个头认错儿吧!”
程月鸾叫人骂成了筛子。
乐莺掉着眼泪,抄着绣锤就出去。
程月鸾一把拽住她,将她扯到身后,从容道:“我去就够了,回去待着。”
乐莺拿着绣捶,却不肯回去,牢牢跟在程月鸾身后,随时准备击打冒犯的仆人。
程月鸾直直地站在院子里,扫视众人。
她容色凛然,却更叫人想打碎她虚伪的硬膝盖。
一个不孝的人,哪怕是诰命夫人,也不配得到敬重。
仆妇们都咄咄逼人地望着程月鸾,等着她磕头,等着她认错。
程月鸾不疾不徐地走到包氏面前,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缓缓地抬起下巴,竟然一笑:“我欠您生恩?”
包氏冷笑一声:“天底下,哪个孩子不欠母亲的生恩?”
程月鸾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您对我的生恩,不是在我三个月大的时候,就没了吗?”
包氏脸色骤然一变。
院中人不解,生母的生恩,如何能断得掉!
程月鸾微微笑着,说:“十九年前,程家在逃亡的路上,在兄长与我之间,选择了兄长,而抛弃了我。你们大队人马,带着金银细软与奶|娘仆妇出发,将我丢给队伍之中两个生病的侍卫和一个丫鬟,令我颠沛流离,生死不明。生之又弃之,这就是您的生恩?”
满院哗然——什么,程家竟然将三个月大的婴儿抛弃了?!还是丢给生病的侍卫?这不是成心要孩子死吗!
贾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月鸾,太太居然有这一遭经历!
包氏脸色煞白,张着嘴,喉咙堵着东西似的,说不话来,程月鸾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程月鸾继续道:“侍卫说,你们平安之后,也未曾找过我。是怕我病了残了,无颜面对?还是怕我知道曾经被你们无情的抛弃过,放弃过,长大了质问你们?或者是……怕我命太硬,在乱世里,竟还不死?”
仆妇们唾沫横飞:“程家居然不回头去找太太?这这这……这是彻底不要太太了?这不是将生恩,生生断了吗!”
“这……哪里还有生恩一说啊!”
“生了又丢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父母,这才是真正的畜生行径!”
“竟也好意思为了三百两银子,来找太太讨生恩,哪里来的脸!”
“是程夫人自己不要太太,太太哪里还欠程夫人的!”
贾妈妈咬了咬牙,她们家太太就是太善良了些!
别说拿十二匹骡子坑包氏了,就是拿十二头猪坑包氏,那都是包氏活该活该活该!
包氏恐惧的回忆被勾起来,脚都软了,脸色煞白地靠在程月柔身上。
十九年前大业发生一场大乱,程家外逃避难。
那时候程月鸾才三个月大,程家路途中顾不上那么多孩子,程家人便选择了留哥儿丢姐儿,将程月鸾狠心交给两个重病的侍卫,和一个配了人的丫鬟,那丫鬟就是程月柔的生母,她刚生下程月柔三个月,有奶。
三个人带着程月鸾和程月柔分路逃亡。
从此,侍卫和程月鸾都不知所踪,程家人不敢承认丢女保子一事,便默认不去寻找。
不想,战乱过去后,侍卫舍命护住孩子,有一个侍卫活着将孩子送回来了。
却送错了。
包氏不由自主颤栗着,心底升起一股恐慌,当年下狠心舍弃女儿撕心裂肺和自责愧疚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她惶恐地看着程月鸾,像看到毒|物。
不……当年亲眼见到孩子后,婴儿激发出她的母性,她记得她曾喜极而泣到晕倒,此后便日日在忏悔中度过,加倍疼爱她的女儿。
她已经补偿过了!
她补偿给程月柔了。
她赎过罪了!
程月鸾今日本没打算见客,头发随意挽了个髻,穿了件淡青色的挑线裙子,淡扫娥眉而已,整个人细润清丽,有些柔弱感。
她凝视着包氏,凤眼明媚却意外的纯粹,嗓音清凌凌,仿佛平常叙述:“当我听说我生母生父还在时,正逢养父母命丧大火,我以为回到程家,生父生母会疼我。”
语气一顿,程月鸾惨淡一笑,说:“倒是没想到……我与程月柔先后落水,您想也不想,就去救她。父亲与兄弟们,也都先去安慰程月柔,问她有没有事,丫鬟给她准备干净的衣服和暖身子的汤药,而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岸边发抖……我那时想……我是不是死在水里更好。”
和包氏一样,程家人对程月鸾的愧疚、自责,都化作了对程月柔的疼爱,整个程家都将程月柔捧在心尖上宠爱。
程月柔自幼是被溺爱着长大的,所以程月柔小时候性格很不好,骄纵刁蛮,自私自利。
一直到六岁的一天,程月鸾忽然就懂事了,程家的人也因此越来越疼她,他们在程月柔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感情。
程家全家都疼错了人。
可真相大白的时候,大家对程月柔用情至深,为时晚矣。
以至于程月鸾回来厚,也没能分出去分毫。
程月鸾眼圈泛着红,眼里却没有眼泪,只是声音哑得厉害,平静的语气中,杂糅着万分不平静:“旁人一生只受一次丧母之痛……托您的福,月鸾这短短半生,生受三次。”
她明明白白地告诉包氏:你在我心里,已经死过两次了。
包氏如遭雷劈,魂魄丢去一半,脑子里全是婴儿的哭声,像魔音一样萦绕在她耳边。
忽然间,程月鸾背后冒出哭声。
乐莺泪流不止,这些事,可从未听太太提起。
院子里的人,亦跟着心疼,这哪里是太太欠程家生恩,是程家欠她的债!
程月鸾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神态淡若流云,道:“听人说,我三月大时,重五斤三两,您要我还这生恩,便过来剜我五斤三两肉,绝无半句怨言。”
她将**伸到包氏跟前,包氏惊惧万分,连连后退,牙槽打颤,不敢看接程月鸾手里的**。
“叮——”
一声脆响,程月鸾手里的**,被速度追风的小石子打落在地。
所有人朝身后一看,戚连珩穿着一身冰冷的盔甲,腰间宝剑沉重精致,一步步地走进院子。
世子爷,回来了。
程月鸾抬头,正好对上戚连珩那双深如潭水,晦暗莫测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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