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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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叫了代驾,银色齐柏林驶入夜色,季越东的背往后靠,车窗玻璃开了一条小缝隙,他侧过头看向季舒,夜风带着寒意灌入,吹在他的左脸颊上。季越东似乎没有感觉到这份寒意,他的目光描绘着季舒的五官轮廓,中性柔和的气息让他心里像是被什么给缠绕。
季舒应该是困了,这个时间在平日他早就睡了。小孩侧靠着,手里抱着车载抱枕,下巴尖磕在锁骨上,脑袋一晃一晃。车子驶过一个缓冲带,季舒的身体颠簸,季越东攥住他的手臂,把人轻轻扶正。
他感受到季舒手腕的骨骼,没有男生那般粗粝,像是个女孩。
季越东把手松开,季舒靠了回去,疲惫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
男生和女生还是不一样的,季越东有信心和一个小男生相处,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一个女孩。
而且……季舒究竟是什么,他依旧很困惑。
代驾把车开进了车库,季越东接过钥匙,代驾就骑着小自行车走了。季越东在车里坐了会儿,他以前谈几个亿的项目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焦心,季舒就像是一张白纸,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季舒提起这件事。
季舒没有睡很熟,听到动静便醒了,他睁开眼,声音都皱在了一起,迷糊问:“到家了吗?”
季越东不禁放低声音,“到了。”
他先下车,绕到季舒这边把门打开,季舒靠在里头,像是以前要季越东抱。季越东停在门外,琢磨着男孩女孩这回事,没留意季舒。
季舒等了片刻,只好自己下车,下来的时候脑袋还撞了一下,他痛的叫了一声。季越东才回过神,看他捂着头,愣了愣,上前一步低头问:“怎么了?撞疼了吗?”
季舒眼泛泪光,他皱着鼻子,像兔子生气的样子,他拉开季越东的手,往里走去。
季越东跟在他身后继续问他撞疼了没,小朋友今天是真乖,可也的确是受到了点冷落,这会儿脑袋上的疼,让他的委屈劲都给溢了出来。季越东又在身后软声问着,季舒没忍住,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季越东听到哭声,自己先呆了呆,他是真的没遇到过像季舒这样的,太软太弱了。若不是依照季冠德的遗嘱,要他照顾季舒成年,他和季舒之间,几辈子都不会有牵连。
季舒缩在沙发里哭,小声抽泣,哭声只在开始响了一下,后面就是默默掉眼泪了,整张脸都湿了,看着特别可怜。
季越东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季舒又很乖,几乎没让季越东操心过。而此刻,一桩一桩事接踵而至,季越东抱着手臂走过去,他垂眉看着季舒,又问了一遍,“撞疼了吗?”
季舒不说话,咬着牙忍着哭意,鼻子酸得要命,他就把脸捂在手臂里。
隔了会儿没听到季越东的声音,他又不放心地抬起头,见季越东还站着,他吸了一下鼻子,控诉似看着季越东。季舒只觉得喉咙发酸,他声音憋闷,都捂在了一起,他说:“你晚上好奇怪,一直皱眉,我对你说话,你都不理不睬。”
“我没有不理不睬。”季越东蹲下,后背挺直,肩膀的弧度是直角。他仰头看着季舒,耐心都用在了哄季舒身上,他好声好气道:“别生气了。”
季舒很少有情绪波动,十七年的人生,就像是一张白纸,待人他不懂,处事他也不懂,甚至连最基本的男女构造他也不清不楚。生来为人,他活在伊甸园中,他以为世上一切都是好的都是美的,小动物般的警惕,也在季越东几下安抚投食后放松归顺。
可他不知,世道并非如此,苍蓝的天上会有灰霾,绿茵草皮也曾被导弹轰炸,在战地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世界每天都在变坏,人心也是。谁都有私欲,他的父亲因为他的身体而厌恶他,把他藏在瑞士十七年。季越东为了自由,才承诺照顾他到成年。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骗他,可他不知道。
季舒很好哄,季越东碰碰他,揉揉他的头发,软着声音说几句,他就立刻不哭了。
季越东站了起来,坐到季舒身边,他对季舒说:“你身体不好,回国后,我还没有带你检查过身体,明天我们去医院。”
季舒想,季越东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点着头答应。季越东碰了碰他的脸,摸到的都是眼泪,季越东叹了口气,“小哭猫。”
季舒把脸上的泪痕往季越东掌心里蹭,沾着泪珠的睫毛刮过手心软肉,像在心尖上挠。季越东不敢合手,他看着季舒的后脑勺,轻声道:“回房里睡觉吧,我给你讲故事。”
等季舒睡着了,季越东从他房里出来。他走到阳台,坐在藤椅上,点了支烟。
夜空里的星就像是他手里的烟火星子,忽明忽暗,他捏着烟狠狠吸了一口,烟草钻入肺,季越东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
是一个私家侦探,当初季越东用这个调查过季冠德,后来被季冠德发现,还不算成熟的他被季冠德敲断了一条腿丢在地下室里关了两天。养父从小就对他说,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去听去想,他是季家养的狗,只要乖乖听话就行。
季越东的命是季冠德给的,他当然是要感恩戴德的,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为季家鞠躬尽瘁,他把能给的都给了季家,如今季冠德死了,却也不放过他。
那个老头知道季越东的软肋,知道他最怕什么,知道他是个冷不下心的人。他把季舒交给季越东,他要让季越东去弥补他昔年犯下的错,他想季舒重回人间,想要季舒成为季家合格的继承人。
季越东夹着烟,手掌抚着额头。
电话接通了,季越东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帮我查一个人,姓汤……汤臣,之前在瑞士呆过,可能是个老师,我也不太清楚。”
他顿了顿,摁灭了手里的烟,他说:“辛苦你了,我要这个人的所有资料。”
季越东是那种心里有事就睡不踏实的人,打完一通电话,一地的烟蒂。季越东回到房间洗了澡,躺在床上自然而然想到了季舒。
季舒的身体像是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季越东翻来覆去琢磨着,最后总算是倦倦睡去。
第二天醒来,他满身疲惫,手脚陷在床里,季越东闭着眼用手去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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