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伐刘黑闼、刚刚拜师魏徵时,公孙白还是个孩子,虽然成熟,虽然聪敏,但他只有十四岁。也是这样闷热的一个夜晚,那天他第一次杀人,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感觉自己躺在血泊之中,身下黏黏糊糊,被他杀的几个人,虽然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可他记得他的剑是如何刺穿他们的胸膛,他的脑海里全是血肉模糊的画面。胆怯却不敢与人言,也无人可言,将领们会嘲笑他,师父会引经据典教育他,父母早已离开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穿衣起来去院中散步。
夜凉如水,在地上流淌出蜿蜒的道路,顺着它走下去,好像就能到达天宫。公孙白晒着月亮的光辉,闲庭信步,皎洁的月色终于冲淡了心中浓浓的血腥味,再往前走,耳中似有破风声传来,公孙白正欲听个分明,一柄银剑已指向自己咽喉。
“何人?”剑的主人呵斥道。
公孙白却听出来了:“太子?”
“唰”又是一声,剑已归鞘,公孙白甚至没看清它是怎样离开自己的咽喉,太快了。太子李建成借着月色终于看清了来人,凌厉的神色化为爽朗一笑:“不好好睡觉,怎么起来了?”
公孙白不敢撒谎,小声嗫嚅到:“睡不着。”
太子李建成征战沙场多年,见过的兵士千万,怎么看不出公孙白的心事?他勾了勾嘴角,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今天杀了几人?”
“回太子,杀了三人。”
“来,跟我去凉亭中坐下,那里有石凳,今晚不必如此恭敬,四下无人,管那些礼数做什么!”
“小人不敢与太子同坐。”
“那本王命你坐,你坐是不坐?”
“小人遵命。”
看他坐下后,太子忍俊不禁,“你和承道年纪差不了许多,怎地学得如此古板,没有一丝孩子的样子?”
“小人父亲说,君子重言行。”
“你既然已经是魏洗马弟子,便无须自称小人了,本王听着不悦。”
“是,臣遵命。”
“也不要这些繁文缛节,听着费力。是第一次杀人?”
“是。”
“害怕吗?”
“害怕。”
“怕什么?”
“不知道,他们也没有长得青面獠牙,他们和我们长得一样,也是血肉之躯,剑刺中会死,马踩踏会伤。也许他们也有父母孩子,可是我没有办法,看到剑刺过来我也害怕,看到刀砍过来我亦畏惧,我只能躲,只能反击……”公孙白再也说不下去,他声音哽咽,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人从古至今其实都一样,有时候别人横眉冷对,我们不动声色,有时候别人恶言相向,我们再三忍让,有时候别人无故陷害,我们咬牙坚持,别人所有的坏,都攻不溃我们的防线。可偏偏是一句不经意的问候,一点点关心,就足以让我们泣不成声、丢盔弃甲,所有的委屈就像山洪冲垮了堤坝般一泻千里。
太子当时应该是笑了吧,公孙白记不清了,他的眼泪早就模糊了视线。太子摸了摸他的头,“害怕也没什么,不丢人,谁不怕呢?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大,还比你小了一点,我也不敢哭。我刚一掉眼泪,父亲就大发雷霆,怪我没给弟弟们做好表率,连母亲都斥责我不该让父亲失望。可是我当时真的害怕啊,不能在人前哭,我就晚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公孙白听着听着也不哭了,他不敢相信,太子也曾经那般怯懦。
看到他眼神里的怀疑,太子笑了,这次公孙白确定,他笑了,“是不是不信?”
公孙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没什么不信的,你很勇敢,比我勇敢多了。知道害怕是好事,等到有一天你不害怕了,你杀人如麻了,那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当时公孙白不懂,他回去之后想了一夜都没懂,等他终于懂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白:这是我第一次因为乔鼎轩失眠,我记住了!
乔鼎轩;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前方预警:这是一个长篇
☆、朋友之祸
皇上终于离开了,太子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别人不知道,可是公孙白知道,太子的愿望从来不是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只想做一个扶危济困、自由自在的游侠。那夜之后,公孙白和太子关系亲近了许多,他不仅是救命恩人,不仅是太子,更像是父亲,后来又像是朋友。太子那些不能对人言的心事,偶尔会向他吐露,而他把所有的脆弱,都展现给了太子。
当太子无所顾忌地表达对庆州都督杨文干的欣赏的时候,整个东宫都紧张万分。生怕东宫门下再度扩充分散自己势力者有之,日日不忘上书劝诫太子切勿玩物丧志者有之,暗中调查杨文干分属何种势力者有之,自以为预知前景派人与杨文干示好者有之。
魏徵叹了口气,没有开口,杜如晦摇摇头,亦是沉默。公孙白不敢吱声,只是心里一片荒凉。这夜,他果然在院中遇见舞剑的太子。
月华如练,冷冽的清辉落在剑尖,映照出一人长衫独立的孤影,无须走近,就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将你包裹,怎么都透不过气。
太子勾起唇角:“你又来了。”
“太子知道我会来?”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hub.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