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已经摸透了苗颖的性子,当即开口相劝。里里外外分析了好一会儿,苗颖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于是又来了几条,终于勉勉强强过了。效果虽然也就那么回事,但是自会有后期女娲补天。
安璇在地上跪得腿都僵了,导演喊了cut之后,他整个人的脊背一下子就弯了。人来人往,大家都累得要命,各自在歇气。冷不丁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他迟钝地握上去,被沈元枢一把拉了起来。
沈元枢手上力气很大,大概是没有想到安璇这么轻。跪久了膝盖不太灵光,安璇没站住,正好被他抱了个满怀。那一场戏,按剧本的意思是明犀内心反复斗争,是否要背主求荣。情绪投入到戏里,是矛盾而痛苦的。安璇反复拍了太多次,整个人有点透支。被这样抱着,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他们冬天拍春夏的戏,为了效果,戏装穿得很薄。沈元枢搂着他,手正好落在了安璇腰上。安全距离全无,两个人难得这样亲近。沈元枢侧过头,在安璇耳边带着笑意低声道:“当心点儿。”
他声音低沉里刻意地带着一点儿哑,沙沙地撩人。做歌手出身的,都有一副很好的嗓子。
说完这些话,又飞快地离了安璇耳畔。一切自然而然,外人只当他是格外好心。
这片刻间,安璇也缓了过来。他站稳后默默地退开了一步,低声道:“谢谢。”
沈元枢勾唇一笑:“不客气。”
打从申江一同回来,沈元枢对安璇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亲近。他是那种和谁都能交往得很好的性格,虽然老是有意无意地四处放电撩人,私下里偶尔脾气不好,但对外待人接物确实滴水不漏。
安璇一向对谁都淡淡的。只是沈元枢时不时流露出的热情爽朗和夏孟阳有几分相像。这让他觉得亲切。
他并不讨厌他。
沈元枢有保姆车,不过这段时间他喜欢留在片场和大家一起吃饭。当然不是吃盒饭,他有自己的食谱。尽管那食谱看上去也没比剧组的盒饭好上多少。
安璇因为戏份的关系,倒是三五不时能和他在一起吃饭。沈元枢也很坦荡,会时常和他讨论剧本的事。安璇这些年虽然是个小透明,但是见过的演员和明星并不算少。很多人可能在组里关系很好,但出了组就是路人,甚至回头踩上旧同事一脚也是寻常事。他经事太多,对人情大多淡漠。虽然不讨厌沈元枢,可也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毕竟杀青之后,他们也会是路人。
所以他与沈元枢聊戏,也是点到即止。沈元枢是个聪明人。
戏上虽然点到即止了,但熟了就是熟了。沈元枢偶尔流露出亲密和玩笑般的撩拨,安璇也不再反应激烈了。他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
明犀遭到威逼利诱的一场拍完,苗颖这边的戏份就告一段落了。紧接着是沈元枢这边的主场,从明犀回到越王身边开始拍。
剧本上不过是几句一问一答。明犀强自镇定,越王虽然察觉了些许违和,但没有往深处去想。剧本只给到这里而已。
安璇站在堂外,闭上眼睛,双手绞在一起。
他应承了背主的事,可他别无选择。若不应,他活不到回府。应下了,他也已经是个死人了。事情终会败露,到时不管结果如何,哪一方都不会容他活着。可若不是他来做,就会是别人。若要是别人……主人定然会没命。他以自己一条命,换主人一条命……是值得的。可是……
场记板响起,他弓起身子,快步向堂中走去。
越王正在写奏折。听见脚步声,头都没抬:“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明犀在他身边跪下来,低声道:“那边答应了。”说着自然而言抬手为主人磨墨。
越王抬起头:“既然答应了,怎的如此没精神?”
明犀手下一顿,强自镇定道:“属下想……那边……恐怕来者不善。”
越王嗤笑:“来者不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若有所思地凑近明犀:“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明犀定定望着他,眼圈微微发红:“主人……我是怕……”他几乎就想合盘吐露了。说了,他还是忠仆,哪怕之后大家要一起死。
越王看见他的神色,微微一怔后却笑了。那是个狂妄恣意的笑容:“怕什么。逐鹿做赌,以命为注——赢了可得天下,输了也不过一死而已。”他潇洒地向后一仰:“你从前拼死救我时,胆子大得很,怎么到如今,反倒一副不顶事的样子。”
明犀艰难道:“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他的拳头在膝上慢慢攥紧,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越王忽然伸出手,撩开了他额角的落发,神色倨傲:“我懂。”
安璇愣住了。
导演喊了cut。
居然一条就过了。
安璇跪在那里,一时有些发怔。沈元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完事儿了。”
安璇迟疑道:“这段是不是……”
沈元枢的眼神仿佛还在戏里,只是比戏里更直白,更得意,又有着毫不掩饰的情意绵绵。有什么东西明晃晃地,呼之欲出。
周围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搬动器材。
沈元枢凑近安璇,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别怕。我不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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