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岛手指触碰到口袋角落里那枚星型徽章,被锐利的尖角扎了一下。
李猷之把信递到他眼前:“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中山侯侯府。
黑猫见花岛来,立马蹭上了他的小腿,亲昵地喵喵叫唤。中山侯韩玉成抬头道:“哦!我记得你叫花岛对吧,瞧瞧,我家的猫儿都认得你喽。”
花岛狠下心把信交给老人,转身欲走。
“站住。”老侯爷的声音不大却极富威慑力,随后笑道:“你没随夜儿回北方,那在金陵有地方住吗?”
“啊?”花岛一时不解。
“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侯府这么大个地方怪冷清,有你正好陪陪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他端着一盏茶,并不饮,而像是拿它捂手似的,脊背佝偻起来。
念及自己暧昧的立场,花岛还是拒绝了。他听见身后老人怅然若失的一声叹息,但他没有想到,下一回见到韩玉成便是他于武庙殿前自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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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回想起春末夏初的那一天,依旧令人浑身战栗。那是个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日子。江南绵绵细雨落个不停,老人换上一身鲜艳红衣,点燃了武庙殿内所有蜡烛。
花岛不知道共和党给他写了什么,但总之,韩玉臣做了一个谁也没料到的决定——开城。
那天,数以百计的士兵涌入金陵,人人都放下了武器。他们朝着武庙殿聚拢,把侯府方圆几里围得水泄不通。
花岛也在人群中,有幸挤到前排。
身边一个小女孩问父亲:“什么叫做开城呀?”
“开城就是投降。”
“那我们会被杀掉吗?”
“不,我们可以活下来了。”男人抱紧女孩,流下两行浊泪。
韩玉成在一片议论声中走出大殿,立于石阶最顶层,他的红衣过于刺目而以至于滑稽,白发梳成高高发髻,用一根檀木簪固定。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底下仍是喧闹不断,有喊“万岁千岁”的,当然也少不了此起彼伏的骂声,侯府的几个侍卫不得不亮刀才稍稍维持了秩序,花岛瞥见阿淳也在那里面,眼泪一串一串地朝下滴落。
“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人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流入细雨,刹那间,万籁俱寂。
“我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乞求大家的宽恕,而是想对在场的所有人道一句——你们辛苦了。”
他说:“从战争开始的那一日起,我看见数以百计的同胞流血牺牲。他们中有大贺朝的武士,有革命党的学生,还有手无寸铁的百姓......我知道有许多人加入战争只是为了生存,我看见不到十岁的孩子拿起枪杆,我看见本该在念书年纪的学生倒在血泊中,我看见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士兵却攒着军饷寄回老家——生活本该是幸福的不是吗,人人都希望拥有和平的国家、美好的家庭,然而,世界只给我们带来了满目苍凉。
说实话,我也厌恶战争。我的两个儿子都死于沙场,但身为武士,一直以来我不得不战斗。今天,我不想再战了。”
他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释然。
“金陵是大贺之旧都,六朝以来南方的所有精粹都凝结于此。这里有琉璃塔,有十神庙,有白马园,有北极阁,自先祖被封为中山侯起,韩氏一族便祖祖辈辈立誓守护其不受战火侵害,我怎忍心看到自己的同胞在这里手足相残?我已经老了,我不重要,但我不忍看再到任何一个年轻的生命因为战争而仓促地终结。
我明白自己的决定会伤了一部分武士的心,其中许多人是跟着我一路走过来的、是大贺朝最忠诚最骄傲的武士,很抱歉今日我无法继续再战,但恳请你们听从我的命令。作为大侯,我的行为无疑是叛国;作为武士,我也背叛了武士之魂,所以,责骂我吧!同时也请允许我用最古老的方式谢罪——”
念及此处,韩玉成拔刀,面向武神。
无人敢动,大家都被某种力量定住了,雕塑般立在原地。
“今日我韩玉成不求大贺千秋万代,也不求韩氏一族子孙满堂,只求百姓免遭涂炭,终能抵达光明之彼岸!”
话音落,韩玉成合上双眼,「梦火」的刀刃便抹过脖颈。众人看见一个鲜红的背影倒下了。
寂静无声。
落幕了,一切都落幕了。这座城市的明天将属于谁?他的旧主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座无解的古殿。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人们一个接一个跪下,接着,全城的人都静伏于地。雨声骤地大了起来,花岛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些恍惚,死亡带来的贯彻全身的震撼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何其渺小卑陋。
待到细雨停歇,斜阳穿透云雾有如圣光般洒落在每个人身上时,人群中逐渐有人歌唱:
青山未老
春风生芳草
白发人过西川
千肠一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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