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四十多天的寒假结束了,我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宁冉的消息。心里存着的一丝希冀被消磨得一点不剩。我那时是真的怨极了她。也怨我自己。
回学校后我又翻出了她留下的速写本。当年她用掉了一半,画的都是我。走之前她又将剩下的一半补完了。
我的速写仍旧占了绝大多数,各个年龄段都有,神态各异。中间还夹了几幅我们骑车打球的插画,都是我们两个人的。而最后一页,则是她的自画像,一双清亮的眼睛尤其传神,看得我心里发颤。
这岂止是给我留个念想,简直像一把镣铐,等着我自己把手伸进去。
我捧着速写本站在阳台的穿衣镜前,对着镜子一页一页模仿上面的表情,直到面部神经失调才停下来,脸贴着镜子,对里面的那个自己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真是个神经病。”
第五十七章
其实想想还挺可笑的。我以为她过些日子就会来找我,甚至还计划着要躲一躲她, 让她吃点苦头, 以弥补我幼小心灵的创伤。不过我失算了, 她没有来。
没有关系啊, 今天不来, 也许明天会来呢?明天不来,不是还有后天吗?到时候我是把她关在门外边?还是直接挂电话呢?反正一定要叫她费些功夫。只是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臆想, 却没有机会去实现。
汹涌的情绪在经历初级阶段的爆发之后慢慢平静了下来,变成了心上的一根刺, 时不时的扎一下, 但绝大多数时候我都有意识的控制着不去想起。
我开始对此避而不谈,和她有关的东西也都收了起来。她不来我也不去。谁还没点脾气呢?
何况生活常新, 总还有别的新鲜事等着你。
人说一旦雏鸟离家,从此之后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这话倒是不错。我开始不那么想要回家, 总觉得待着没意思。虽然那里的一切我都很熟悉,但是回去之后心里反而不安宁。平时周末或者小长假我就借口学校有事不能回去, 要是寒暑假, 则约上几个人去别的地方旅游。统共在家停留的时间还不足假期的一半。
老妈说我念大学实在念野了,心都不在家里。随她怎么想吧, 我认了就是。
陶淞年提议要带我去酒吧玩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在我有限的认知里,酒吧就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听完她的话我当然是推拒了一番,好奇心我肯定有, 但是觉得自己和那里的氛围格格不入,怕去了会闹笑话。
“拜托,你又不是刚进大学的小崽子了,有什么好怕的?你是跟着我出去的,难道我还能不管你吗?”陶淞年好笑地摆摆头,继续游说我,“再说了,我约的人你都认识,平时大家经常见面的,又不会尴尬。”
“哦对了,穆清说她也会去。”我刚迟疑地答应下来,就听陶淞年扔了这么句话出来,顿时感觉自己被坑了。我可是记得当年吃散伙饭的时候穆清是怎么坑我的。喝酒的时候碰上她,肯定没好事儿。
“咦——?你怎么会和穆清有联系的?”这倒是奇怪了。
陶淞年闻言嫌弃地觑我一眼,“你其实是属金鱼的吧?上周不是跟你说过?我在小北门外面打台球的时候碰到她了啊。她就在咱们隔壁学校。”
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印象。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啊。”陶淞年掏出手机翻开日历,“喏,十一号,周六晚上七点半,我来宿舍找你。那酒吧就在学校附近,来回都快,熄灯前肯定能回寝室。”
陶淞年她们找的酒吧确实很近,离学校小北门也就五百来米远,从马路边一扇窄小的大门进去,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扑面而来,酒吧里很昏暗,暧昧不明的灯光不时扑闪,直让我眼睛疼。舞池里看上去很拥挤,许多人在里面手舞足蹈,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摆手。卡座里也几乎坐满了,一眼看去到处都是空酒瓶子,和烟头明灭的光亮。我皱皱眉头屏住了呼吸,果然和我听说的一样,乌烟瘴气。
穆清没有在外面等我们,而是先找了座位点好酒水,见我们进来之后就摆手招呼我们过去。
“你居然还真的跟着来了?”她一见我就勾着嘴角坏笑,顺手开了一瓶百威递给我,“怎么着?现在酒量练出来了吗?”
我竖起手掌拒绝了她递来的酒,回她道:“没有。我就是跟来看看,没打算喝。”
穆清有点不可思议地眨了下眼睛,晃晃手里的瓶子,眼神落到陶淞年身上。
“她不喝就算了吧,你也别灌她,万一喝多了我可没法把她弄回去。“陶淞年挨着我坐下来。我被她俩夹在中间,初进门时的紧张感得到了不小的缓解。
我第一次来酒吧,像刘姥姥入大观园一样,靠在沙发上东瞧西看,见着什么都觉得新鲜。酒吧里喧闹的氛围很容易扰乱思维,剧烈闪烁的灯光和节奏强劲的音乐令人头脑发胀,要是再喝上几口酒,脑子就更不中用了。
同去的小伙伴陆陆续续都下了舞池,挤在一起跳了起来,看上去劲头十足,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我其实并不太理解这种放松的方式,但是看着舞池里四处飞散的头发,仍是笑不可遏。
“想下去试试?”陶淞年和穆清已经默默地干掉了几瓶啤酒,这会儿双双转过来戏谑地盯着我。
“别,这个我可一点都不会,不凑这个热闹。光是坐着看一会儿我都觉得脑仁疼。”我揉了揉太阳穴,脑子有点发胀,还有些气闷。
穆清搁下酒瓶子,摸了一盒烟出来在我眼前晃,笑着逗我道:“来一支?”
我想也没想,很坚定地摇摇头。
“你说你啊,来了酒吧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跳舞,就这么干坐着?”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把烟盒夺下来,扔在茶几上,“你有意见?”
“哪儿能啊!”穆清翻了个白眼,重新捡回烟盒拿了一支出来点上,“不过你这到底谁教的,年纪轻轻就跟个老干部似的。人呢,还是得学会及时行乐啊。“
我不经意地拧了一下眉头,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却没回答穆清。还能有谁教我呢?我多年来的生活习惯都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即便是现在,也在有条不紊地持续着。她灌输给我的那套东西记得跟人生格言一样牢。她对我的影响一直就没有断过。这个认知一度令我十分怅惘。
“咳咳,还这味道还挺呛人的。”陶淞年清了清嗓子,目光从我眉宇间闪过,一副了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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