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悬砚终于开口道:“师兄觉得是为什么?”
……我要能自己想出来我还问你吗?
一时之间,山洞里只余下了枯枝燃烧的声响。可顾悬砚一直看着钟衍,似乎一定要等他给一个答案。
钟衍无可奈何,干脆趁机给顾悬砚进行思想教育:“是因为你虽然一心报仇,却依旧心存善意,不想无关之人受你牵连而死。大道至善,师弟内心深处依旧存着善念,我知道。”
顾悬砚沉默了许久,低声笑了出来:“师兄为了阻止我杀人,真是不遗余力。”
这笑声虽不能称得上有多高兴,却也并未带着恼怒,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有趣味的东西,有些兴致盎然。
钟衍感觉有戏,又道:“反正,杀人总归是不好的。”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仓栾可以杀。”
毕竟是顾悬砚和仓栾有着灭门之仇,反正自己还有六十分,杀仓栾还不算分。只要顾悬砚出剑有因,不滥杀无辜,危急时刻自己咬咬牙还能让顾悬砚挥霍一下——钟衍觉得自己到这以后三观越来越走歪了。
顾悬砚带着笑意,轻声道:“可是师兄说错了,我心中没存善念,恶念倒是不少。”
得,自己白说了。钟衍靠到石壁上,问:“比如?”
顾悬砚没再说话,眼神从钟衍面上滑过,掠过衣襟,又重新投向火堆。那目光快如轻蝶,钟衍并未注意,还在专心的等着顾悬砚回答。半晌后,顾悬砚声音才重新响起来。
“既然是恶念,自然不能宣之于口。师兄怕我再杀人,那记得寸步不离在我身边盯住我,或许有用。”
钟衍面无表情地和系统道:“我明白了,顾悬砚就是想要个跟班。”
系统:“……”
钟衍叹了口气,想着仓栾的血誓还不知道能不能解,但顾悬砚还在等他答话,他只得先道:“好。”想了想,似乎是觉得不太正式,又补充道:“我发誓。但若是有我跟着,你可不许再杀人了。”
火光之下,顾悬砚似乎是笑了。钟衍看不真切,过了许久才听见一声低不可闻的:“好。”
*
第二日,天光已白。钟衍和顾悬砚本就只在山脚,出了山洞,立刻得以见山林全貌。
冰原之下湍急汹涌的河水一路分流,到这里已经成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着流向不远处的深林。钟衍看着面前的山岳,长空之下,山风吹林,树影翻涌成绿色的波涛。
顾悬砚与钟衍并肩而立,道:“原路返回已无可能,翻过此山看一看吧。”
钟衍点点头,两人掠足御剑,直往山顶飞去。过了一刻,顾悬砚轻皱眉头:“奇怪。”
不需要他说,连钟衍都发现了不对,此次御剑用了太久了。按理说,此山并不算高,甚至还略低于青岩中的众多奇峰。但两人御剑而行,居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在山腰。
钟衍抬头看去,山腰之上云雾笼罩,居然看不到山顶。
两人只得先退回原来的位置。此时钟衍在抬头,天色如洗,哪里有云。
钟衍不解道:“难道这座山还不许人进?可我们昨晚都进来了,总不能过了一夜翻脸了吧?”
“因为昨晚我们是走进来的。”顾悬砚叹了口气,笑道:“师兄,走吧,只当是在青岩。”
青岩门派之中,弟子不许御剑而行。众人上下山都习惯了,因此两人并不觉得十分费力,慢悠悠的行于山间。钟衍原本以为这座山有主,刚才无法御剑的古怪是有人设的阵法。但入了山,山间时常传来鹤啼鹿鸣,一派怡然自得。山间除了他们,也没人留下痕迹。
“我看过不少古籍,也没有此山的记载。”顾悬砚道:“万物有灵,玄妙无比,不必深究。不过这山的灵气的确盛得很。”
行于山中,只觉得连修为运转都轻盈起来。
钟衍点点头,不去细想,转而道:“若是以后我还能找到这座山,就来山中养老。”
顾悬砚闻言看了他一眼,道:“师兄才过及冠,就已经在想养老了吗?”
每天跟你勾心斗角,我感觉我已经七老八十了。钟衍含糊道:“早作打算罢了。”说完才想起自己都可能活不出一个月了,还是赶紧回青岩,看看青尤是否有办法,毕竟自己前几次死里逃生,全靠着青尤的小药罐。
顾悬砚见他不再出声,问:“师兄在想什么?”
钟衍实话实说:“想青尤。”
顾悬砚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沉默了半晌才重复道:“青尤?”
这语气实在不算好,钟衍怕他看出什么,立刻提起神,小心翼翼地措辞:“呃,毕竟是相识的师弟,许久未见,一时想起来了。”
此后,顾悬砚便没有话了。两人默默前行,钟衍摸不着头脑,以为顾悬砚对青尤不太熟,于是试图介绍道:“你不记得了吗,上次我俩被白猿伤得半死不活,还是青尤给我们熬的药。他虽然平时唠叨,但医术高明,人也很不错——”
话还未说完,顾悬砚突然顿住脚步,一把拽过钟衍的手腕。钟衍一时不察,差点摔在顾悬砚身上,赶紧稳住脚,问:“怎么了?”
说完,钟衍见顾悬砚脸色不好,以为顾悬砚是因为爬山扯到了伤口,又赶紧去看他的前襟,着急道:“你伤口又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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