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连盏宫灯颇有分量,自耳房而出,寒轩一步不怠,小心向正殿行去。任由那烛焰熏蒸,冲于眼前。
尚未进门,却见蓝泽提一锦盒,携侍女而来。见寒轩将入殿中,蓝泽慌忙赶上,于寒轩面前驻足不语。
“娘娘?”寒轩不解,更不堪那宫灯之重,低低唤了句。
蓝泽终是开口:“本宫……欲拜见陛下,为昨日之事请罪……望大人稍候片刻。”
寒轩点头,只可持身举着那灯,见蓝泽步履迟疑,入了殿内。
虽是八月,宫禁横于山间,位高风骤,入夜时分,便生凉意。寒轩立于院中,抬头看那飞甍之外,有一抹烟霞,耳边秋虫点点,落叶横斜,心神愈静,只侧耳细听殿内响动。
“臣妾昨夜御前失仪,特来请罪。”蓝泽低眉矩步,婉身跪于案前。
皇帝正执笔疾书,不过“嗯”了声,便再无动静,想是不欲与蓝泽多言。
蓝泽微微尴尬,便悄然起身,轻启锦匣,将一只素瓷碗盏放于皇帝手边:“秋来生燥,臣妾亲炖了一盅雪梨,供陛下润喉。”
皇帝未见反应,许是不耐蓝泽立于身侧,淡淡一句:“你既病着,便回吧。”
蓝泽有些两难,怔怔立了片刻,复欲开口:“陛下……”
不想皇帝怒意骤起,“你不谙侍奉,坏朕良宵,朕都不欲计较,如今竟连人话都听不懂么!”
蓝泽大惊,一时痴痴跪于案前,再不知作答。
寒轩于门外听得殿中情势,顷时明白不好,便不顾双臂酸麻,疾步上了殿阶,提声道了句:“陛下,臣奉灯而来。”
皇帝应了声“进来”,便有宫人推门。寒轩忧心不已,步履微乱,速速到了御驾之前。
连盏宫灯上十数红烛,殿中立即明丽几分,皇帝略略抬首,思忖一刻,复低头伏案,倦然道了句:“今日政务繁忙,你且退下。”
寒轩见皇帝面色如常,而地上蓝泽则是肱骨站站,便大着胆子道:“到底昀媛娘娘有心,臣下见陛下劳累,方要命御膳房进些清甜之物,不想娘娘已然送来。”
皇帝闻言,略顿一顿,瞥了眼蓝泽:“朕无心于此,你自己拿回去补身吧。”
见皇帝出言开解,芝鸢忙扶起蓝泽,收了碗盏,掩身而退。寒轩则亦不紧不慢,持那宫灯而去。
才出殿门,见蓝泽失魂落魄,匆匆行去,寒轩不免挂心,便将宫灯塞给枝雨,举步跟了上去。
因宫苑依山而建,多有宫室藏于林间,寒轩提一盏小灯,见蓝泽渐渐向嘉木葱茏中去。夜色渐起,枝桠间只剩一抹暗红,林间黯然无光,唯点点残萤,忽明忽灭。
再见蓝泽时,其斜坐一座小桥之上,桥头一盏小灯,昏黄欲灭,印于清溪之中,见溪上落叶,盘桓往来。
寒轩薄薄起了一层细汗,立于桥下,看蓝泽面中落寞,亦生怜悯,便劝道:“兵祸突起,国政未稳,陛下难免焦心,你勿要自伤太过。”
蓝泽面中有清露偷垂,“我幼年入宫,养于内廷,后陛下成年,册立嫔嫱,二十余年,自始至终,陛下都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
寒轩心下纳罕,到底此间人不易衰朽,断想不到,蓝泽已是三十许人。
“自始至终,我不过微如尘芥,犬马而已,陛下眼中,何曾活过一回。”
听此伤怀之语,寒轩亦觉心悸,然细细琢磨,又难辨异样。只看着蓝泽低声泣诉,芝鸢陪于桥下,亦是珠泪涟涟。
蓝泽打开身旁锦匣,取那碗盏,“陛下既要我以此补身,我只当是圣裁。”
言罢,蓝泽双手微有颤颤,凝眸一刻,便向嘴边送去。
听得圣裁二字,寒轩脑中嗡得一响:蓝泽两度提及“自始至终”,然初始自有,却何来终了?
千钧一发间,寒轩伸手一把将那瓷碗打翻于地。梨汤甜腻,立时蚊蝇扑至,然不过片刻,那些蝇虫便僵死于地,再不动弹。
寒轩怔怔望着蓝泽:“你鸩杀陛下不成,便欲自行了断?”
蓝泽不意寒轩点破,亦是哑口无言,眼角泪意未收,更添惊惧。
“真是糊涂!一次不成,则当卷土重来!未得东窗事发,便自行引咎自裁,实是蠢钝庸懦,愚不可及!”
寒轩一时激起,此语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便自觉失言,一时亦是无措,呆呆立于原地。
“领宫你……”
寒轩略平胸中起伏,稍稍掩好神色,复冷冷道:“娘娘若有死志,便无怪本座冒失,只消娘娘信得过本座,此事必得玉成。”
“你亦要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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