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沃德看了看四周。这里是还没进入夜场的小酒馆,所以人并不是很多。酒保在吧台后打瞌睡。
乔沃德最终松口了:“如果这能让您感到好受点,那么好的。”
他摘下了口罩,然后是墨镜。在酒馆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蓝眼睛盈着一汪纯粹的淡水湖,像是随时会顺着无辜的下垂眼角,一路淌下来。
然后面前男人的表情变了。
巨大的恶意在他面上扩散,扭曲成黑暗的纹路。
“果真是你,汉尼拔的小婊子。”
暗灰风衣咬着字句,轻声道。
乔沃德脑中空白。
但他身体似乎自己有自救意识,本能地做出回避动作:“您认错了人,先生。我从未见过您。”
手机在兜里嗡嗡地响,他不用去看都知道,那肯定是美队队在不停地发短信,短信内容一定是“I got this”。
但不。
那是一块缝缝补补的黑布,黑布下鼓鼓囊囊的内容,拿出任何一点都足以让他鲜血淋漓,且与“超级英雄”这个光明的名词放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卑微。
“你当然没有见过我。因为你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都是单向镜呀。”
暗灰风衣恶毒地给予他最重的一击。
他妈的,他当然记得这个小婊子。
他永远忘不了,这个奶白肤色的蓝眼睛青年,穿着暗红色的天鹅绒长浴袍,懵懵懂懂立在穿衣镜前的样子。
他的脸如此清纯无辜,昂贵的浴袍却裹不住内里的美艳;如此奇特融合的气质,连养过无数娈宠的他和他的表弟,都不由得呆了一呆。
“医生,我必须敬佩你的眼光。”
他听见自己的表弟笑着说。
衣冠楚楚的心理医生自长廊那头,朝他们缓步走来。汉尼拔背后的窗口是黑暗的雨水,冷冷地打在玻璃上,让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是的,他记得,那晚巴尔的摩暴雨倾盆。
汉尼拔微笑:“看来,显然是晚宴的准备时间过长,我的宾客没有耐心了。”
他抬手把被动过的烛台挪回远处,墙壁上的暗门缓缓闭合。
他和他的表弟,作为当地的豪门贵族,偶尔会被邀请出席汉尼拔开设的晚宴。他的表弟性格更为轻狂,等待宴席的过程中,说着要去找厕所,却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他起身去找自己的表弟。然后就在汉尼拔家曲折而灰暗的走廊里,发现了这么一个暗门。
墙壁分开后,里面是一层落地玻璃,透出房间里的光景:整个房间都是纯白色系,唯有一张大床是黑色的。地面上铺着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他们的棕发小美人,正面对玻璃裸足站在地毯上,圆润的脚趾和膝盖都微微泛红。
在上流圈子里,家里养一两个玩物不是什么稀奇事。他的表弟敲了敲玻璃,却发现里面的人似乎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依旧带着那副懵懂无辜的神情,做出在照镜子的动作。
“那是单向镜吗,医生?审讯室用的那种?”
他的表弟意犹未尽,即便墙壁已经在缓慢合拢,仍忍不住贪婪地扫视镜中人红红的猫猫唇。
汉尼拔嘴角含笑:“是的,先生。是您发现的吗?”
他的表弟说:“发现什么?这个小尤物吗?噢,我只是随手动了下烛台——”
汉尼拔:“请先生们回座吧。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汉尼拔的手艺堪称极品,哪怕才用了前菜,他就已经被极佳的口感震撼了。但他的表弟途中又去了一次厕所——噢,厕所一定只是借口,他是又去看那个小美人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汉尼拔从餐厅门口进来时,礼貌地告诉他:“先生,他家中似乎突然有急事,已经冒雨赶回去了。”
他未曾料到,那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表弟。
那晚的主菜延迟了挺久,但总算值得等待:是一大盘秘鲁牛肉。
酱汁被炒得极香,混杂着洋葱和小番茄的味道,缓慢浇在鲜嫩欲滴的牛肉上。他只尝了一口,就被松软可口的肉感惊住了:“上帝啊,医生,好吃得让我想哭!”
汉尼拔依旧端正地切着他那盘肉,说了一句莫名的玩笑话:“啊,你确实应该哭的。”
他将整盘牛肉都吃干净了,连酱汁都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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