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爷爷死亡的责任推卸出去。
可是……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爷爷和我相依为命,我却没能照顾他,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温别玉渐渐地失去了动弹的能力,他像一株植物那样,僵直在一块地砖上。
他开始恐惧,恐惧让他看见了一个人,让他喃喃地说了一句话。
“小野来了,让他进来……”
吊唁的人没有听见,站在他身旁的父母听见了。
父亲狠狠说了一句:“不许让他进来!看见他,我就想起你爷爷的死亡,看见你,我也想起你爷爷的死亡!——”
旁边的妈妈同时打了个哆嗦,仿佛重回了看见爷爷尸体的那个瞬间:“你就体谅你爸爸吧,葬礼为什么非要让他进来看,让他看见你爷爷的死亡还不够吗?”
温别玉丧失了声音。
他望着爷爷。
爷爷还是老样子,只是不再对他说话,也不再对他笑了。
爷爷永远离开了。
葬礼结束了,那些繁杂的声音消失了,父母的唠叨又回来了。
从接到那通电话开始,他耳边始终有着声音,让他越来越迷惑的声音。
父亲再说话,依然是重复来回的那几个句子,但他似乎聪明了,他开始说俞适野了。
他说你差不多好和俞适野分了。
他说我早说了两个男的在一起就不行,两个小孩在一起更不行。
他说俞适野肯定会开始怕你,俞适野看见你就想到你爷爷的死。
母亲也在说话,她叹息的,埋怨的说,说让这么个小孩面对你爷爷的死亡,你对不起你爷爷你也对不起俞适野。
最后,在从葬礼回到家门前的时候,他们停住脚步,闪闪烁烁说了一句话。
“今年过年我们就不回来了,你……你是不是要守在你爷爷这里?”
温别玉眨了一下眼,慢慢理解了。
父母不想回来,不想见他。他们害怕见到他。
身旁的木偶戏并没有随着他们的离开而停止,而是越演越烈,温别玉始终在玻璃后边沉默以对。
直到他在车站见到俞适野,他同样能够感觉到,暗藏在俞适野内心的恐惧,和父母一样的恐惧。
那种令他恐惧的恐惧。
我在害了爷爷的同时,也害了俞适野吗?
让原本根本不用面对这些的俞适野,碰到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身旁的毛玻璃将他彻底围拢,他在玻璃的一端,其他人在玻璃的另一端。
父亲已经不在身旁了,但他们的声音和他们的影子残留下来,被录进摄像机,在眼前耳旁循环播放。
太吵了,太吵了……
如果玻璃能够再厚一点,我是不是就听不见这些了?
玻璃果然变得更厚了,声音小了,温别玉感觉更加麻木,或者疲惫,连动弹一根手指,都要想很久很久。
下了车,他回到了家里。
他看见镜子里丑陋的自己。他打了一个冷噤,他也开始恐惧,更觉得这样的恐惧会蔓延到俞适野身上。
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几天?
他思考着,说出这样的话之前,俞适野仓惶先说了,匆匆先走了。
可是恐惧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它们在俞适野身上越积越多,也拉开了他和俞适野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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