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我也不懂他们虫师那些事,反正医生解决不了的,丢给虫师就行。请在这里安心等他吧,我估计应该要不了多久。”
松阳就在化野家暂住了下来,偶尔帮他抓抓药,整理一下医书。这里不同郁郁葱葱的大山,是在一望无际的海边,海滩是白色的,阳光下闪耀的样子很漂亮,时常有渔民的儿女在上面跑来跑去捡贝壳。闲着没事的时候,松阳就坐在无人的礁石上,望着海面,一望就是一整天。
渔民们都很好客。每次打渔回来看见松阳,就挑两条鲜鱼丢给他,要他拿回去煲鱼汤喝。
“谢谢,但是吃不了那么多……”
“哎呀,晒成小鱼干揣着吃嘛!”
松阳推辞不了,只好在化野家挂了一排迎风招展的咸鱼。化野跟他解释,渔民都有看见村里的小猫,就丢两条鱼过去的习惯——这个解释这等于没有解释好吗。
大约过了两个月左右的样子,某天他坐在礁石上看海,石块上突然冒出了几只发着光的小触须。
松阳认出这是虫师找人专用的“葎”,也没有躲开,由着它们啾咪啾咪地碰了自己几下。那些小触须碰完了,又隐进了地里。不出半分钟,他就听见了身后踏着沙子接近的声音。
——不知怎的,稍微有点紧张。
虫师倒是非常自然地绕到他面前,跟他说了声好久不见。松阳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在自己的红瞳上停留了一刻,忙垂了视线,望着礁石上刨坑的小螃蟹。
“你是不是稍微……瘦了点?”
“啊?”松阳一怔,抬了眼又垂下去,“我自己倒是没——”
“瘦了。”男人确定地点点头,吐了一口烟,半开玩笑半抱怨地,“怎么搞的,回了趟家,反而没吃饱喔。”
他伸了手出来,意思是让松阳从礁石上下来。松阳跳下来,恰好落在对方的臂弯里。
银古就是这一点很难让人拒绝——恰到好处的体贴,以及不露声色的温柔。
不同于松阳在孩子们的陪伴中温养出来的和煦如春,对方的温柔藏在历经人世的淡漠中。像是刚刚放凉的温开水,不寒凉也不会灼伤。
他俩一前一后往化野家走。松阳沉默寡言了不少,银古就跟他说了些旅途中的趣事,半句没问他的经历。想起自己刚从虚茧里钻出来,吓傻了一堆人的事,松阳问他:“你不是说过,会把茧随身带着的吗?”
“对不起啦,对不起。因为确实有工作——”
“我听化野先生说了。是很危险的虫吗?”松阳有点在意。
银古顿了一下,“倒也不是——”
“那,为什么不带着茧呢?回来前,我还给你写过信,结果虚虫把信全吃光了。”
银古听笑了:“为什么这么在意啊。我好像也没有离开多久,难道化野欺负你了?”
“因为喜欢你啊。”
就这么被一股劲顶了上来。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情况下,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虫师好像被烟呛了两下,声音里笑意更浓:“我也喜欢你啊。”
“化野先生也常跟我说些被你坑蒙拐骗的事——”
本想迅速转移话题的松阳,突然刹住声音,不说话了。
“什么?”银古明知故问,“那家伙说我什么了?”
“……”
“什么呀?”
“……”
男人实在忍俊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松阳简直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非常无措地别开头,用手臂掩着半张脸,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耳根烧红的模样。
“好啦好啦,别挡了。回去吃鱼吧。”
结果直到在村民家里吃了晚饭,松阳也没敢再抬眼看他。大概是银古常来村子的缘故,村民们都跟他熟识,饭才吃到一半,就抓着银古各种嚷嚷着胳膊疼腿疼小孩夜啼,连化野医生都看不好。虫师很无奈地苦着脸,嘴里还咬着筷子,在村民叽叽喳喳的催促下给人家调药。
村长坐在松阳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使劲往他碗里夹鱼,夹完了,就挂着一张慈祥的老父亲脸看着他吃。
“松阳先生,冒昧问一句,”村长夫人挂着姨母笑,跟村长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坐到松阳身边来,“还未婚娶吧?”
松阳怔了一下,忙放了筷子,摆手道:“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
“哎呀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村长夫人忙按了他的手,海边长大的女人,总有一种不同于乡野间的直爽和大气,“没别的意思,上回看见你教我们家女儿栀子识字——哎呀没什么的,就当多个朋友呀。我们家姑娘成天疯疯癫癫的,跟了先生几天,总算也有点淑女样子了,还是先生会教。”
松阳插不了话,也只好温和地弯着眉眼,听她说完。对面调药调了一半的男人吐了筷子,气定神闲地走过来,径直蹲在了松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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