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计虽不算妙计,但对高高在上的天子来说,皇太弟又年幼,眼泪巴巴的模样儿也算讨喜,算是眼下最为行之有效的计策了。对了,从今晚起,公公最好不要让殿下用膳了,那样明天哭一哭,晕过去了,就更遭人可怜了。”
“……丞相怕是在和咱家开玩笑?”实在是这计策太……太不正经了,这丞相语气也十分敷衍,李忠贤实在是有些信不过。
“公公瞧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就是觉得是,他才这般问的,不过如今蔡隽才是友方智囊团,李忠贤得罪不起,只能转而道:“殿下若是如此做了,先不说这计策有没有用,往后怕是成为洗不去的一笔谈资了。”
“嘁,敢明目张胆承认染指自己半个嫂嫂的人,还怕这个?”见李忠贤如今急的跳脚的模样,蔡隽心里终于平衡了,挑了挑眉,“况且,知错认错,可是一项十分好的品格。对一国之君来说,更是难能可贵。”
“……”李忠贤无可辩驳,沉默了片刻,才一脸颓丧,“丞相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蔡隽摇了摇头,面无表情,“没了。”皇太弟把天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他不是女娲不说,还没有七色石,能想出这个主意,已经十分不错了。
李忠贤看了他一眼,“丞相这主意可真像隔夜饭。”
太馊了。
蔡隽忍了忍,“公公要是嫌本相的主意馊,大可另谋高招。”
李忠贤垂眸认怂,沉默了稍许,“丞相怎么能保证宗亲百官能吃殿下这一套?若是不吃,不是白白委屈了殿下,还被人看了笑话?”
“宗亲大臣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蔡隽冷了脸,想起今日长乐宫闹的那一出,又勾了勾唇,“原本我还有些担心的,不过今日贵妃将这事闹大,倒是十分妙,毓妃公然私自出自己的宫,往小了说,是毓妃的错,对大行皇帝不敬,往大了说,怕是林家存了不良心思。”
李忠贤顿了顿,会意过来,只是想起那位苦哈哈去往冷宫的夕贵妃,又不免高兴不起来了,“贵妃向来是个聪慧的,从前给皇上,就出谋划策,帮了不少。”
蔡隽不置可否,以往这位贵妃对赵瑾有多少助力,他不知晓,但今日这位贵妃的“舍己为人”,他倒是认可李忠贤的话的,垂眸继续道:“这个节骨眼,林家若是想保毓妃,他们这一派怕是不敢作乱了。不过,林家也只能选择保毓妃。你且看吧,保了毓妃,林家定是率先去恳请殿下保重身子的哪一个。”
李忠贤还没想明白,“这是为何?”
“公公之前不是说了吗?殿下登基,毓妃才是有最大可能掌管后宫大权的那个。有这么好的助力,林家怎么能放过?为了让毓妃早日从佛堂出来,殿下登基之事,在没有新的变数下,他们怕是只会从中推波助澜。更何况,公公忘了,林家的三小姐与殿下年岁相近,到时毓妃相当太后,再把这三小姐送进宫,林家便是国丈……公公说,林家一派会不会推殿下一把?”
经他这么一点拨,李忠贤顿时明白了过来,“如此说来,丞相这计策,只是让殿下走走过场?”
蔡隽点了点头,“殿下亲自闹出这么一事,我思来想去,只有这样,才算对王公大臣,对天下百姓有个交代。殿下明着认错,总好过日后成为被人拿来要挟的话柄。”
心中疑惑解了,李忠贤稍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快到更换晚间祭奠之物的时辰,便也不多留了。
蔡隽诸事缠身,也不留他,只是仍旧不放心赵三思,便又嘱咐道:“殿下是天真的性子,做事有些不讲究,公公可得盯紧点,别再出乱子了。”
李忠贤点头应了,顿了顿,又折身回来,“丞相……”
“唔?”蔡隽见他一脸欲言又止,不由疑惑,“公公可是有什么事不能说?”
倒不是不能说,李忠贤只是觉得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在蔡隽的百般催促下,才吞吞吐吐道:“殿下说,说……她往后会……会将贵妃当……当亲母妃一样孝敬的。”
“亲母妃???”蔡隽没忍住,破口的声音怪异的尖锐,“她前一刻还在承认自己觊觎贵妃美色,和人有染,现在又变成把贵妃当亲母妃?”
李忠贤总觉得蔡隽这话有些不对,但琢磨了一下,发现又无从辩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蔡隽很快又恢复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所以,公公是想告诉本相,殿下莫不是有恋母情结?”
李忠贤依旧无话可辩,遂只好点了点头,“大……大概是的吧。”
蔡隽:“……”
把天雷劈给了丞相后,李忠贤这才放心地告辞了。
丝毫都不知道自己被钉上了“恋母情结”的赵三思正在被太傅压着背诵那份长达三千字的罪己诏。
毓妃去长乐宫闹了这么一处,皇太弟与贵妃有染的事自然不胫而走,到了晚间,满宫都知道了这事儿,因眼下是国丧期间,王公大臣也好,宫人也好,都不敢明面上所有非议,但这样一个热乎的八卦,私底下的那些流言蜚语却是压都压不住。
太傅虽然早从丞相那听了这事,当时就气得胡子都歪了,眼下看到赵三思连读一份罪己诏都认不全字的无用模样,更是气得跳脚,太傅的风姿都没了。
“你……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为师还要如何教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瞧瞧你如今做出的好事,眼下还有脸跟我讨价还价?”
“太傅,你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赵三思看着太傅说一句话就吭哧吭哧地喘气,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了,“您之前要我背的《论语》十二章,我花了三天才背了一章,今晚我就是背到天明,也背不完这三千字的罪己诏啊?”
“你……你还有理了?”
赵三思眼看他就要站不稳了,赶紧过去扶着他坐在了太师椅上,还贴心地吩咐花容给他上茶,拍着太傅的后背,等他缓过劲来了,她才苦着脸道:“太傅也说了,我是孺子不可教也,不是我偷懒,是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力不足。”
太傅:“……今日这罪己诏,你背不过也得背。”
“……”怎么就说不通了,赵三思拿着那密密麻麻的字,就两眼一片黑,斟酌着道:“太傅,三千字实在太多了,认错之事,言简意赅就好了,我觉得其中很多话都是无用之言,要不删掉些,五百字的话,我估摸着……”
他堂堂太傅,才华横溢的大行皇帝就是他教出来的,大行皇帝都不敢质疑他的学问和文采,这个草包竟然怀疑他文辞华而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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