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一局残棋,星琪这方留一车一炮,对面少一炮,多一马。
星琪摇摇头:“不太会。”
“随便玩玩。”
星琪抬手拿起相,给炮提供垫脚。
“不记得我了?”
星琪惊讶于她内心的毫无波动,老者显山露水,她既没有“果然是这样”,也没有过分好奇,甚至一直萦绕着她的冷意也散去不少。
房间的香、气……种种一切似乎有安心宁神的作用。
除了嗡嗡的噪音——她听得到极轻极细的声响,有点像电子杂音。
星琪不动声色地寻找着噪音源,听到自己慢慢回答:“有很多模糊片段,我没法给你具体数字。”
记忆没有肉眼可见的刻度,她想起了七七八八,难免遗漏一两分细节,比如博士给她做手术的地方——是一座岛还是一艘船?
除了博士还有谁?
“你上次这副模样,大约还是六年或者七年前。”老人指着自己花白头发,星琪反应过来他在讲她的新造型,而后,他举高手杖,比划了一米五左右的高度,“那时候你才这么大点。”
上年纪的人两极分化严重,要么思维迟钝僵化,要么就是姜,越上年岁越是老辣。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可叹,物是人非,事未必休。”老头一边悠闲地说着话,平移车,与将军只有一步之遥,逼她的相回返。
年长者说话,星琪习惯望着对方的眼睛,老人的上眼皮呈一道斜斜的直线,格外刻薄,凌厉。
星琪低头看棋盘,记忆自然而然回溯到六七年前。
一般青少年这时大约是在初三或者高一,这时候她在哪儿呢?
哦,想起来了,她也在学校。
倘若不提那些不可与外人道的兼职,星琪的中学生活泛乏可陈。
她独守属于自己的秘密,几乎不与人交流。
白天,她是被老师重点观察的“差生”,不是补觉就是偷偷摸摸补作业。
当时的班主任是个精瘦却有小肚子的男中年,戴的眼镜很像啤酒瓶底,时不时突击检查,隔窗扫视教室。
巧合或是有人特殊安排,星琪的位置就在靠窗的位置,感受到的探查比其他学生多。
一开始星琪总是分辨不清他有没有在盯自己,后来她做过几次试验,发现只要手臂上竖汗毛,班主任一定在盯她。
之所以记得那班主任,因为他跟着她从初中到高中,也从初中窥探到高中。
到了夜晚,她是被寄予厚望的星星,执行公社教导她的“平均分配”,从富人家借取财物救济穷人。
现在看来其实很可笑,但当时星琪真的以为那是她应该做也必须做的。
经常有人带她去养老院孤儿院,说那里生活的孤儿、老人及残障人士衣食无着,公社提供他们的日常所需。
十岁开始,她被裹挟进天衣无缝的谎言,足足到鬼门关走了几遭,她才知道长久以来奉行的道与理是片面的。
慈善机构初衷是好的,但因为善良的人难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因而极易被有心人当成工具。
老人家啜口茶,用合盖的响声打断星琪的回忆,状似和蔼地问:“想起什么了?”
星琪嗯了声,将车纵移七格,再有两步,就是绝杀。
老人垂眼看了片刻,白眉一皱,“时间不早,先去吃饭吧。”
晚餐很丰盛。
刘卓一听老人家说不要客气,就真的不客气,风卷残云扫去一大半。
星琪本来没胃口,看他食欲满满,饥肠的馋虫便被勾出来。她下手还是晚,只抢到一只鸡翅,一只鸡腿。
任怀成拉不下脸跟年轻人争,冲着空盘子干瞪眼,好笑又好气。
老人笑眯眯的看着刘卓。
有一瞬间,星琪错以为这是一餐寻常的家庭晚餐,老人是家里慈祥的老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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