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时候人们耿耿于怀很久的事情,真到了可以解决的那一天,反而可能觉得没有那么纠结了。
我心中的怨恨攒了几年,按我从前的打算,绝不可能是这一声“算了”就能解决的——可李正佝偻着躺在我面前时,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如果真要形容起来,大概就是我心中有一个称。
从前,李正以及他参与我人生的这十几年,都重重地压在上面,压得我喘不过气。
不论我做什么都多多少少笼罩在这片阴影之下。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北行竟慢慢地将它抬了起来,并一口气将阴云吹散。
继而毫不要脸地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真的太不要脸了。
这种“不要脸”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以至于我竟再生不出一点报复李正的心思。
那时我满脑子都是我妈和徐北行,甚至还抽空对地上这个干瘪的老头泛起了一点怜悯。我全程都仿佛一个住在眼睛里的局外人,看着这具身体对此事表现出来的一派漠不关心。
既然生活已经惩罚过他,徐北行也替我惩罚过他了。
那就这样吧。
我看着警察把他带走,终于松了口气,将手搭在徐北行肩上借力站稳。他还在絮絮叨叨地交待着,但我没什么心思去听。
地上的新雪尚未融化,李正才躺过的地方留下了一片蹭乱的泥痕。我看着心烦,踢了几下脚边的雪就把那片痕迹盖住了。
徐北行停下话,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问:“你想堆雪人吗?”
我觉得这话耳熟,便接了句:“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man?”
徐北行噎了一下,没憋住笑:“挺好,还会开玩笑,没事就行。”
我笑着打他一拳:“幼稚鬼,堆雪人就堆雪人!”
……然后我们就真的原地蹲下开始堆雪人,顺便还打了一场小型雪仗。
等我妈拎着购物袋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双双冻得嘴唇发紫,大鼻涕直往下淌,跟两个冬天在雪里玩疯了的叛逆期小屁孩一样。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从我的角度看来。
我不知道徐北行是怎么做到的,我一直都知道他优秀,但我没想到就连这种事情他也处理得这样好。
“因为我是局外人,没有顾虑。”徐北行这样回答道,“当然了,也不排除是因为我本来就厉害。”
徐北行这人太臭屁了。
我忍着皱了下鼻子,问他:“那帮讨债的黑道呢,你怎么解决的?”
“这就更简单啦!”徐北行十分得意,“我送了他们每人一把顶级武器。”
“……你游戏的?”
“是啊!”
“以权谋私。”我下了结论,“太卑鄙了。”
他也不生气,故作惊喜道:“没错呀,就是谋‘私’。小曦你承认啦!”
……他老这样。
再后来假期就结束了。
回到公司,一切如常。
三月中旬的时候,徐北行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李正彻底完了。
我从小到大只知道他盗窃,只知道他赌博。
可我从不知道他居然碰毒。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声音有点抖着问徐北行:“到……什么程度?”
徐北行走到我身边坐下:“小曦,我……我突然觉得,现在就告诉你这件事,似乎有点欠妥。”
“怎么了?”我问他,“怕我情绪激动,你又要假公济私翘一天班?”
他叹口气,抿了下嘴,似乎把刚要说出来的话又给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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