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死亡的感觉,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黑夜。他没有资格说尊重生命,也没有暴露在外的感情可供惋惜,只不过是不是在漫长的人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毫无征兆地出现,然后在他时间停止的身体里依然保持人格的心脏上刻满波纹。他没有再说话,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银质匕首,二度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原本快速复合的皮肤,连伤痕都没有。
血流浸染着地面,变成漆黑的颜色。两人的血液在路面上交融在一起,就像之前韩吉所遇见的场景。原来不是一个人流尽他的血,而是另一个人一定会放血相救。他用力吸了一口自己的血液,然后俯下身,以一个深吻强迫对方下咽。不知道为何他非常希望此时这个昏迷的人能够睁开眼,以那双清亮的眼眸看清他亲吻自己的样子。他们的两个吻初次是强迫再次是毫无知觉,不会被记住的神情比谁能想象到的都还要真切。
“你知道后果,利威尔。”
“你不必内疚,我知道你没办法救他。”
“不是,我——”
“同样说给你听,埃尔文。”
她说的后果有多重,而他的话永远有令人把所有反驳都咽回腹中的威力。夜风有些冷,埃尔文把自己的大衣外套披在韩吉肩上,一辆红棕色的马车停在了两人身边,佩特拉,衮达和埃尔德三人从马车上跳下,拉开车门迎接主人。
相对无言的时间,被咒术掩盖的现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却什么都已经开始了。伦敦慢慢陷入沉睡,午夜的马蹄声和泰晤士河上成群的蝙蝠只出现在幼童的噩梦里,但又在母亲的安抚下烟消云散。
》》》
“会痛吗?”
面前的自己还是那个湿漉漉的模样,如刚从海中上岸,扬起的蓝色衬衣还有着海风的味道。他的身后是地平线上刚升起的初阳,一切都美好的像幅画。
下一个瞬间画面掉转,高墙之上的残阳如血,城墙外欢呼的人群丢掉刀剑。而那个遍体鳞伤的自己带着慰藉的笑容慢慢睡着,有谁握着他的手默念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就如最长情的誓言。
最后就是最熟悉的街景,月色之下的雨雾里弥散着维多利亚的暗香。灵魂有点游离,漂浮在半空,俯视着陌生的记忆。那里有壁炉里的火光,缠着绷带的手,还有通向未知地底的长长阶梯。
这些场景,这些幸福也好,悲恸也罢的世界全都不止他一人,绝对还有谁在的。那个人无力挽回他的覆灭,又陪伴他重生,那个带给他这个世界最强烈情感的人,这次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相见?
沉睡了很久的青年从深沉的梦中醒来,早间的风扬起了卡其色窗帘的一角,几米晨光倾泻在地板上。窗前站着一个人,简单的白衣黑裤,干净利落的短发。阳光落在他肩头,软软的柔和的线条在他刚刚苏醒的瞳孔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楚。
他在黑暗中燃烧的样子你在阳光下是看不见的,但却连灵魂都要被他欺骗掉了。
艾伦撑起身,对着那个人的背影张了张嘴,又像糖又像刀,他无法想象自己最终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开口,念出他的名字好像要耗尽他所有力气。
“利威尔。”
如果你们有一个与流血无关的吻,在一个橙色的,没有迷雾的晴天。
第十一章
因为你们的血液融合,毫不相斥。
1882.5.11 London
艾伦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瞬间落满了原本昏暗的阁楼。木架上还有儿时的自己和母亲的合影,现在镜框上已有细细一层灰尘,阳光直射到上面的时候就像照片上蒙着一层雾。
相片上的自己穿着背带裤,带着傻乎乎的笑容。那个时候是因为什么那么开心呢,是因为米卡莎母亲送来的点心,还是阿尔敏为他刻的马型木雕。过去细小的幸福已经记不清楚情节了,回忆被好好收藏起来,待漫长的时间过后再翻出故人的模样总带着点怀旧味道,旧到模糊,旧到连难过都不再汹涌,只会有因不能相伴而来的惋惜。母亲带着白色的帽子,那双宠溺的眼睛留在了帽檐的阴影里,可惜后来就没再见了。
从那个夏天到现在还没到最繁盛之时的夏天,从穿着背带裤的男孩到将白衬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为后院里的盆栽浇水的青年,泰晤士河里的波纹不减,大本钟未曾慢过一分。没有哪个时代不会老朽,但只要有人知道它曾经最繁盛的样子,它就是永远存在的。
所以为什么——
哐当一声,手中的水壶掉到了地上,眼前的阳光太晃眼竟让他晕眩。艾伦换了个姿势移了两米,靠在树下坐好。溢出来的水渍依然泛着光,看得他心慌。
自从四月初的那个雨夜过后,他一直就是这样。神经变得太细,对周围一切事物的感官都比以往强了很多。比如现在二十多度的气温已经足够让他出汗,嘴唇微启的呼吸模样有种病态的美感,比如他不再在人多的地方逗留,因为他会听见一些他原本不会入耳的窃窃私语。总是感觉很渴,总感觉情绪会在一个不经意的引发下爆炸。
埃尔文给他放了个长假,他理清了一切前因后果,然后接受了全部。说起来也是个不平淡的过程,比如他在死里逃生后发了一次苍白无力的火,赶走了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然后花了一周恢复到正常的身体素质,又一周来适应变样的感官。韩吉留给他的字条上写着这种情况不久就会消失,他还是跟普通人无异。开玩笑,这让他如何再跟一个普通人一样在维多利亚的午夜狂欢,带着日不落帝国上流社会年轻人特有的高傲气息,吹嘘着这个时代的辉煌。
还太渺小,还太软弱。还不能好好收着自己的记忆就被别人抹掉,还不能好好看清楚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就差点被迫退场。心情太复杂,艾伦没法一一列出来消化。但总有东西在不断提示他,有那么一个人,他总是要面对的吧。
利威尔的玫瑰没有署名,它在这个黄昏落在了他阁楼的窗台上。一只小小的蝙蝠叼着它,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艾伦走过去亲手接过它。
他从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蝙蝠这种生物,与儿童所听闻的童话故事里总与阴暗的古堡联系起的生物不同,此时在他窗台上的蝙蝠有着看起来软软的身体,两片薄但有力的翅膀,夕阳暖橙色的光落在了它灰色的绒毛上。艾伦竟想用乖巧来形容这个小家伙,因为他并没有露出尖牙利爪,而是扑闪着翅膀向他问好。
玫瑰茎上的刺已经被削掉了,花瓣上还占着细细的水珠。鲜红的颜色让人想起剧院里最浪漫的恋情,这是这朵花最美的时候。他嗅到了花香,然后展露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微笑。
“谢谢。”
小蝙蝠飞走了,艾伦将那朵花插到了水杯里。
所以为什么要有人刻意抹掉自己的存在,哪怕别人对他的印象还不那么坏。
那天晚上艾伦做了个梦,梦里古堡上头的月亮大而清明,古堡后的花园里栽着大片的玫瑰,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在为那些花儿浇水,耐心地,细心地。玫瑰开得那么美好像永远不会凋谢,而欣赏者自始至终却只有他一人。他记得玫瑰的模样,却不记得栽花者的脸庞。
再没有一人记得他的时候,他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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