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不为所动。博雅气愤道:“求他做什么。干脆交给我好了,晴明。你留在京都,我去,那个地方是哪里,探究出来了吗?”
晴明点点头:“在摄津的茨木县。”
“——你说什么?”
酒吞童子骤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冰凉,看过来的视线如同一条阴恻恻的蛇。博雅打了个寒战,晴明回答道:“出事的地方,在摄津茨木。”
酒吞啧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说道:“行,我知道了。本大爷会去看看的。走了。”
他话音刚落,身形就消散了。紫色的雾气散去,地上落了一片小小的纸人。晴明把纸人捡起,博雅愣了一愣才像是反应过来:“这是……他同意了?”
“对。”
“莫名其妙。”博雅嘀咕道,复又好奇的看着晴明将纸人收回一本册子中,“晴明,这又是什么?”
“式神录——抱歉,这个暂时不能给博雅看。到时候调查出结果了,酒吞童子可能会亲自上门,作为媒介的纸人和名字暂时用不着了。好了,博雅,时间还早,我们接着喝酒吧。”
“酒吞童子他说……这酒,真的很难喝?”
“不,恰恰相反,非常好喝。”
第二章
茨木童子追上酒吞童子时,红发的大鬼正站在江边,神态晦涩的眺向江对面混沌的一片。
秋季的夜晚有些干涩。虫鸣声都少了很多,偶尔有寒蝉吱吱呀呀宛若要哑了般的声音传过来,也听不太真切。反而是江水流动的声音更明显,对岸零星的渔火在薄雾中像是被打散了,再重新拼凑起来。
茨木追在后面,喊了一声:“吾友!”
他追的有些辛苦。酒吞童子不声不响不告而别——甚至还失约了。入秋的这个时节,有一年里难得皎洁明亮的月亮。他们约好今晚一起喝酒,茨木找了好酒来,等了半天,迟迟不见酒吞的身影;酒吞童子确实会偶尔消失不见,但他几乎从不失约。
不过好在酒吞并未隐匿自己的妖气。他的妖气隔的再远,对于茨木而言都像是夜里的明灯。茨木循着气味追上来,靠近了才发现他的挚友的妖气正在震荡,就仿佛他在思虑什么触目惊心的攸关至极的大事。
酒吞听见茨木的声音,便回过头来。
朦朦胧胧的月光正巧从云雾里穿透出来,隔着雾气散漫的飘下来。
茨木敏锐的发觉,酒吞身侧骚动的妖气震荡瞬间如风停后的湖面般平息下来。
“怎么又是你。”酒吞看似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本大爷没让你跟过来吧?”
“——因为和吾友约好了今天喝酒。”
“今天?你记错了吧,中秋还有两日才对。”
茨木的表情有些茫然的空白起来。酒吞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也罢,记不清人类用的节令也是正常事——今天喝不成了。茨木,本大爷有事要办,能赶在两日后回来。到时候再一起喝吧。”
“——那怎么行!教训其他妖怪这种事,交给我就可以了!我足以为吾友排除万难!”
酒吞愣了愣,啼笑皆非道:“想到哪里去了,本大爷有说我是要去打架?”
茨木童子有些困惑的看向他——或许不是困惑。这只大妖的神情在月色中显得和雾气一样飘茫不定。在酒吞看起来,茨木看起来呆蠢又懵懂;这个印象不知道受了多少主观影响。或许这副表情在其他的妖怪看起来冷漠又傲慢,狠厉的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刀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可在酒吞眼里,他软和下来,温吞的就像是一团软软的棉花,一只龇开牙齿,吐出舌头,软绵绵的舔舐着什么的幼猫。
这挺矛盾。茨木并不无害,相反气息危险,没有人比酒吞更清楚。酒吞曾和他并肩屠戮过争抢地盘、不长眼的其他鬼怪;尽管那是太久远的事了。他们很久不曾共同处理一件纷争一场战斗。
“我说——”酒吞童子整理了一下纷杂的思绪,“茨木,你知道过了这条河就是哪里的地界吗。”
“吾友想将地盘扩展到河对面,让对面的妖怪也接受吾友伟大的统治?真是再好不过的想法了!我愿为吾友驱使——”
酒吞打断了他:“摄津茨木。”
“……什么?”
“本大爷说,对面就是摄津了。再往西走几十里地,大概就到了茨木县的范畴。喂,茨木,你从没回去过吧?”
茨木的反应比酒吞所料想的更冷淡。他不带感情的应了一声,又继续充满激情的规划征服对岸将属于酒吞童子的领地势力扩张的计划了。酒吞不得不再一次中断了他:“本大爷没兴趣控制那边。我要去那是为了另一件事。”
茨木停了停,很快就猜到了原因:“吾友去见了安倍晴明?”
哦?扭转了注意力后果然聪明了起来。
“嗤,姑且也算是因为那家伙。但本大爷之所以到这里来,怎么可能是完全因为他的一句话。”酒吞懒洋洋的回答道,“本大爷看过一个来自大唐的故事,说一个男人上山砍柴,见到两个老者在树下对弈,因为棋局太精彩便驻足观看,一局结束,男人心满意足下山归家,却发现家中已经变了样子。相熟的人已经死去,儿子已经变成杖朝老者——原来他在山上只看了一局棋,山下已经过了近百年。”
茨木直奔主题:“吾友提起这个,是和这次的事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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