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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花把她的手反剪到身后——“安静点！——谁来了？”

女孩看起来已经吓傻了，不停地尖叫：“——我都告诉你了！我都告诉你了！！不要杀我！！”

“花儿爷小心！！”背后传来潘子的声音，解语花还来不及回头，就觉得脑后一阵凉风劈下，他就地打个滚躲开，只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有滚烫的液体泼到自己身上，又腥又粘。解语花擦擦眼睛，视线一片血红，他看见刚才那女孩从胸口到肚子被开了一条大口子，已经只有出气的份儿，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还挂着没擦掉的泪痕……

那凶手还在穷追猛打，解语花向边上连跳了好几下，才看清那人的长相：要是神智清醒的话，也是条威猛的汉子，不过现在看起来也已经半疯了，见人就砍，砍不着解语花，就去砍潘子，砍其他伙计。可惜寡不敌众，解家的伙计正斗志昂扬，几乎把那人捅成个筛子。

“都给我去搜！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解语花厉声道。解家的伙计把铺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里面还有两个人，也都没气了，身体还是温的，应该是刚发生不久的事。

“花儿爷，看来王八邱不在这里。”潘子走过来说，“他在长沙的势力很大，盘口很多，我们要不要一个个找过去？”

“没时间了。”解语花喃喃道。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机壳，犹豫不决，有一招留手，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

黑眼镜开着小车，吹着小风，盯着那个车载GPS显示的行驶路线。这东西真方便，简直是救世主拯救路盲青年，回头要撺掇花儿爷给他的车上也装一个。

手上的血干了，抓方向盘不大舒服，黑眼镜在裤子上蹭了两下，哼着小曲继续开。

手枪的子弹也打完了，早跟花儿爷说要换个大家伙了嘛，这么一枪一枪打，得多郁闷。

粉红色的小手机就放在挡风玻璃下面，而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芯片，正在接收来自母机的信号……

潘子揣摩着解语花手机屏幕上那个移动的小红点：“……看这方向……好像是城东头那家铺子，早些时候还是三爷的，后来被这王八羔子抢去了。”他盯着手机，眼神特新鲜：“花儿爷，您这是什么高科技啊？”

“没什么，就是个手机定位装置。”解语花淡淡道。

潘子看解语花的眼神都有几分古怪：“……本来三爷的疑心病就够重了，没想到花儿爷你还……”

“可不是么。”解语花淡淡笑道，他把手机盖合上，笑着说：“找到地方就走吧，不然小三爷都要醒了。”

城东那间铺子，说是铺子，不如说是间仓库，门面很小，地下室很大，几乎所有的货物都会在这里进行周转，所以这里对王八邱来说，比任何一件富丽堂皇的店铺都重要。

黑眼镜把车停好，下车，就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身边站了一个更加满脸横肉的男人，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站在大门口候着。

见到黑眼镜一个人，那群人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王八邱边笑边说：“是三爷和花儿爷真的没人了，还是你傻啊？居然一个人跑过来找死？！”

黑眼镜不回应，也高深莫测地推推鼻梁上的墨镜，带着一种很惬意的微笑，慢慢走上台阶来。

王八邱的脸色阴沉下来，一挥手：“——给老子干死他！！”

解语花他们赶到的时候，铺子里正一片嘈杂，外面的楼梯上有血，还有些散落的钥匙零钱什么的，打斗的痕迹一路延伸到里面。

“愣着干什么？都进去啊！不来砸场子啦？！”解语花看身后的人都在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睛一瞪。

伙计们这才吆喝着各种冲啊杀啊的口号冲进铺子里去。

第四十三章

解语花跟潘子最后进去，里面解家的伙计已经和王八邱的伙计厮打成一片了，也看不出谁是谁。解语花只觉得眼前刀光闪闪，几次险险被刀锋擦过，他放倒了几个人，潘子已经冲进杀阵了——“敢背叛三爷的，死路一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在这样的混乱里，分不出谁是主子，谁是伙计，每个人都为了保命豁出一切，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解语花置身于一片血海，脑中充满了呛人的血腥气，下手逐渐狠起来，脑中最后一丝理智正在慢慢失去……

“花儿爷！”潘子毕竟受了伤，体力不济，看见解语花被越来越多的人包围，扑过去把那群人冲散，“您要是有个意外……我回头跟三爷不好交待！”他红着眼挡在解语花面前，脚步却是虚浮的，俨然就要站立不稳。

“这位爷，都这个样子，就不要逞强了，呵呵。”

一把带着笑意的声音插进来，一只沾着血的苍白的手搭着潘子的额头，把他轻轻推开，“花儿爷的事儿，不是你管的。”

黑眼镜的镜片上都溅了血，还是笑呵呵的，就是脸上有汗。

解语花一下子清醒了，有短短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置身人间修罗场。

黑眼镜突然举起枪，子弹擦着解语花肩膀打过去，太靠近耳边的一声巨响几乎让他暂时失聪，身后有一个人倒下了。

热热的液体溅到自己脑后的头发，霎那间解语花几乎觉得中弹的是自己，惊出一身大汗。

“花儿爷，歇歇吧。”黑眼镜利落地把空弹匣退出来，把新弹匣装进去，突然把解语花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刚才你的眼睛都红了。”

拥抱只有短短的一瞬，短到没有人注意到这生死厮杀中的空隙。黑眼镜把他推开，转身又开了一枪，子弹贯穿了一个人的太阳穴，又射进了另一个人的胸膛。解语花狠狠闭上眼睛，几乎能同时感受到骨骼碎裂的剧痛。

这是上帝也不愿见到的场面，他会后悔创造了人类，他们甘愿沉浮于与生俱来的原罪，在贪欲和愤怒中远离最初的神性。这一场血雨，将洗净这个污浊的世界，在劫难中生存下来的善良的正直的人，将会成为所有人类的始祖，带来黄金时代。

长沙的二十三个盘口，当夜全部归顺。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安详地照在沙发上，照着那个裹着毯子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