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面包车也加了速。
昨晚他在网吧开临时卡过的夜,根本没人来查,警方难道这么好心,会等他和朋友叙完旧再把他捉拿归案?
肖池甯越想越胆寒,在地上蹬了两脚滑得更快,期间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身后。
面包车没跟上来。
他悄悄松了口气,脚下却仍不敢懈怠,打算一鼓作气回到大街上去乘车。结果刚出路口,一个巨大的灰影便从右侧飞速地靠近了。
没留给他任何反应和躲避的时间,甚至都来不及惊奇,肖池甯就感到自己被一股不可抗的冲击力撞得腾了空。天旋地转间,剧痛从他的胯骨传至全身。他顺着路坎翻滚出几米远,没有任何防护的后脑勺磕在了砂石遍布的地上,导致他的意识开始有些微的模糊。
耳旁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那辆中途消失的面包车上下来了两个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男人。一个按住他的手脚,一个搜他的身。
肖池甯由是知道了,他们不可能是警察。
疼痛持续地攻击着他的神经,他奋力挣扎,想逃脱却无济于事。镇压他的双手转而穿过他的腋下,意欲拖着他往面包车的方向移动。
肖池甯头晕目眩,耳鸣得厉害,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对话。陷入昏迷前,他只是无助地呵出了一片又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动着手指,异想天开似地要去够轮子朝天的滑板。
这是肖照山送他的滑板,是唯一留下来的礼物,他没有说假话,他真的很喜欢。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滑板的背面居然还刻着字。
是“生”。
生命的生,生生不息的生。
肖照山在医院里浑浑噩噩地躺过了除夕,躺过了大年初一,一直躺到初五做了二次手术,进入康复阶段,才办理了出院。
没有陪床、没有助理、没有家人,他右手绑着石膏,独自推着输液支架楼上楼下地开单子,等输完最后一瓶液,董欣终于来了。
“今天好点儿了吗?医生怎么说?”回去的路上,她问肖照山。
肖照山看着窗外,平声答:“手指没那么麻了,后天看情况复诊。”
“嗯。”董欣应了一声,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他,“今天初六,私人检测机构还有两天才上班,老肖你……着急吗?”
肖照山揉了揉晴明穴,反问:“如果检测出来是阳性,那之后我要是被瞿成指证了的话是不是会很麻烦?”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董欣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但万一呢,我觉得池……”
“不着急。”肖照山没有让她说完那个名字,抬眼目视前方,漠然道,“我不着急,等他们上班了再说吧。”
董欣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上周你做第一次手术的时候池凊来看过你,还留了一个康复科专家的电话。前几天你状态不怎么好,我就只跟主治医生聊过这事儿,他说具体的得看第二次手术的效果。现在二次手术也成功了,你要不要考虑休息半年去做神经康复训练?”
肖照山用左手从披着的外套里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替我谢谢她,但我最近很忙,没空。”
“你忙什么?岳则章穷途末路,除了给我们找点不干不净的小麻烦,他还能怎么着?”董欣一想起肖照山躺在血泊中的画面就后怕,“老肖,尺神经断裂不是开玩笑,恢复得好尚且会有点儿后遗症,更别说什么努力都不做。你是不是不想要这只手了?”
肖照山压根儿没听进去,叼着烟捏着打火机说:“我开窗抽根儿烟。”
董欣气得直打他正点烟的左手:“你还在吃消炎药,抽个屁的烟!没听医生说让你忌烟忌酒吗?!”
啪,打火机跌落进副驾驶座与中控台之间的缝隙里。肖照山凝固在原地,仍维持着点烟的姿势,垂眸看了那个若隐若现的打火机很久。
下个路口遇上红灯,董欣停车宽慰他:“老肖,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烦,不过该听医生的……”
肖照山移开了视线,别开脸重新看回窗外,沉声打断她:“前面靠边儿停。”
董欣警觉:“你要干嘛?”
肖照山冥顽不灵:“买打火机。”
董欣也烦了:“我他妈要说多少遍,别抽烟别抽烟别抽烟,忍几天会死吗?”
肖照山猛地扭头,把唇间未点燃的那支烟往脚边狠狠一摔,歇斯底里道:“我他妈都染上毒了,抽根烟怎么了!啊?!我现在跟死了有区别吗?!”
董欣愣了愣,随即也拍着方向盘,脸红脖子粗地高声喊叫:“你他妈就那么相信你儿子?他说你吸|毒了你就真吸|毒了,那我说你嫖|娼你就真嫖了吗?狗|日的,明明毛发检测还没做,术后的检查报告也正常,你自己倒先把自己吓死了,亏你读了那么多书!操|你妈,我董欣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们这对臭傻|逼!”
激烈的争吵后,两人许久没说话,车厢里只剩下愤怒未消的呼吸声。绿灯亮了,董欣一踩油门,在路口对面的临停车位来了个急刹。
“给你一分钟,滚下去买打火机。”
肖照山发泄完,烟瘾就没那么重了:“你都要操|我妈了,不抽了。”
董欣瞪他:“作吧你就!事儿逼一个!”
肖照山把半满的烟盒径直扔到她腿上:“我从现在开始戒烟了。”
董欣不屑地笑了笑:“戒一周?三天?还是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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