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化帝临终前,把嘉宁帝招来榻前,握着他的手说:
“疏儿,留了这样一个烂摊子给你,满盘皆输,是朕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
嘉宁帝当时只有十七岁,他跪在龙榻前,垂泪摇头:“父亲是最好的父亲,最好的皇帝,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无能。”
昭化帝看着他,缓缓笑了笑:“你虽是皇帝,可双肩太单薄了,下头撑着你的臣子各怀心思,你看似坐主江山,实际不过在一个空中楼阁之上,以后父亲不在了,切记要韬光养晦。”
他颤巍巍地从龙枕下取出两封信,递给嘉宁帝:“这两封信,有一封是外头的人写给清执的,里头列了何家的罪状。你看过后,便将它们束之高阁,不等时机成熟,不要开启。”
嘉宁帝将信收好:“儿臣记住了。”
“若是时机到了,”昭化帝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你也千万不要放过。你是朕最寄予厚望的太子,双肩再薄,也要养出承担起这山川的力量。你要擅决断,有魄力,清明仁德,果决无畏,到那时,让清执帮你。”
“朕还盼着你,还有清执,有朝一日,能够让所有被掩埋的真相,都重见天日……”
一代帝王故去,年轻的君主奉天命,登上陛台。
可他高坐于陛台龙椅之上,下头却被架得空空如也,身边甚至没有可用之人。
他不急也不躁,始终记得昭化帝临终前的嘱托,他像一只蛰伏的温煦的兽,在这深宫里捱过漫漫长日,一直到嘉宁三年,章鹤书上书重建洗襟台,年轻的皇帝伺机而动,下旨复用玄鹰司。
而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当朝中大员正为了一桩劫狱案焦头烂额,嘉宁帝忽然一道旨意传江家公子入宫,将这封当初被先帝扣下的求救信,交给面具之下的小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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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问:“这封求救信既然揭发的是宁州瘟疫案,为何要写给小昭王?瘟疫案发生之时,小昭王不是在修筑洗襟台吗?”
“少夫人说的是。”德荣道,“按说这写信之人被何鸿云追杀,就是去敲登闻鼓,也比写信给小昭王强。但是信上有两条很重要的线索,是朝廷一直没有查出来的,或者说,查不出来。
“朱红缠茎夜交藤名贵,少夫人可知道,要买下当时市面上所有的夜交藤,需要多少银子?”
“多少?”
“五十万两。”德荣道,“林叩春虽是巨贾,可一时间拿出五十万两,对他而言绝非易事。”
青唯道:“事后账面上没查么?”
“查了,但少夫人莫要忘了,这笔账是何鸿云查的,连账本都是何鸿云呈交上来的。”德荣道,“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写信的人称,林叩春当时没有这么多银子,何鸿云其实没有,而何鸿云之所以能在短时间拿出五十万两白银,因为他前不久接了一辆来自陵川方向的镖车,镖箱里满是金银,正好五十万两。”
陵川方向……洗襟台,就在陵川。
“说到这里,少夫人应该已经能猜到,这个写信给小昭王的人,究竟是谁了吧?”
青唯道:“扶夏?”
“对,正是扶夏姑娘。”德荣道,“扶夏是祝宁庄五年前的花魁,而这个林叩春,那时正是祝宁庄的常客。扶夏称,当时疫情刚发,正是她为何鸿云与林叩春牵线搭桥,才促成了夜交藤的买卖。后来林叩春的死,八成就是被何鸿云灭口,还有那五家兜售给林叩春夜交藤的『药』商,有一家畏罪自尽,也是何鸿云干的。
“那家『药』商的商铺原本开在东来顺附近,少夫人想必知道,正是后来的折枝居。
“洗襟台坍塌,扶夏因知道内情,担心被灭口,连夜出逃,她在信上最后称,她为了保命,暗中留有何鸿云与林叩春之间的账本,便是何鸿云找到她,只要罪证在,暂不敢杀她,还请小昭王尽快救她。”
扶冬和扶夏的名字为什么会这么像?
不是巧合,因为扶夏是祝宁庄五年前的花魁,而扶冬是五年后的。
扶冬开的酒馆为什么会在折枝居?
也不是巧合,何鸿云当初灭口『药』商后,为了抹平罪证,买下了折枝居,扶冬上京本来就是为了接近何鸿云,自然要盘何鸿云的铺子,所以她选了五年前,死过人的折枝居。
扶冬扶夏两条线索终于拼凑完整,青唯道:“也就是说,当初洗襟台初建,何鸿云得知了瘟疫的消息,希望通过夜交藤发一笔横财,手上银子不够,打起了洗襟台木料的主意。他通过何忠良与魏升,联系到贩卖木料的徐途,徐途以次充好,将利用差价赚取的银子凑给何鸿云,借此攀附上何家?”
江辞舟道:“此前我尚不确定,眼下有了扶冬的证实,极有可能是这样。”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何鸿云这个人不简单,扶冬接近他的缘由,他未必不知道。”
青唯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当初扶夏的信是写给小昭王的,照理非常机密,小昭王的信的内容,你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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