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是, ”章禄说到这里一顿,“当年耿常结交虽广,与蒋万谦并不相熟, 蒋万谦上竹固山, 夫人猜是谁牵的头?”
青唯从语锋里已然听出答案,依旧问了句:“谁?”
“秦景山。”章禄道, “跟蒋万谦是早年在东安结识, 蒋万谦在方家做婿时,买过秦景山画。”
青唯沉默下来。
据葛翁说, 蒋万谦最后是从竹固山耿常手里买下洗襟台登台名额,照这么, 这笔买卖秦师爷也参与其中?
谢容与亦在深, 不过知道, 案情查到这一步, 真相不是单凭推测就能水落石出的, 眼下重中之重, 是找到证人,问出实情。
问:“蒋万谦那里你们盯着吗?”
“这日都盯着。”一名玄鹰卫答道,“那蒋老爷这日倒是没甚动静, 照常开铺子,就是他年岁大了, 不常在铺中呆着,铺面另雇了人守。”
谢容与又问:“卫玦何时能赶到?”
“今晚吧。”章禄道, “玄鹰卫昨日送葛翁葛娃出城, 卫掌使今早接到他们,快马加鞭赶来陵川,最快也要今天太阳落山以后了。”
有点犹豫, 想了想,还是实话说道:“我们的人手太少,一个人掰开两个人用都不够,溪的县衙不干净,外来的左骁卫、巡检司,多有点信不过。本来有了葛翁证词,我们已经可以收网了,但是卫掌使不到,我们就动不了,只能派人盯住蒋万谦。蒋万谦倒是被盯住了,别的鱼,秦师爷,孙谊年,还有那些我们尚没查出来的,们不跑吗?太被动了。”
谢容与明白他意思。
这就好比一个渔夫想捕一江海的鱼,可手里网,只有够得一个池塘,且这张网,网结,网洞大,渔夫站在江岸边把网撒下去,鱼儿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逃,渔夫能怎么办?只能先揪住最关键的一条。
不过谢容与并不过虑。
溪整个地方都不干净,此前为了引出葛翁与葛娃,派出十多名玄鹰卫潜入上溪已是极致,既然他已达到了目的,眼下鱼儿们四下惊逃,是他必将面临困局,有得必有失么,哪怕只擒住一两条鱼,待卫玦带着玄鹰卫赶到,大网即可张开。
谢容与放下茶:“去县衙,把蒋万谦带过来。”
-
天更亮一些,一辆驴车从山间的小径驶过。若是青唯在,一眼就能认出这车,驴是头倔驴,右边轱辘轴上有个豁口,正是叶老伯的那辆。不过今日赶车的不是叶老伯,而是一名县令府老管家。吴婶儿跨着行囊疾步跟在车边,余菡就坐在车。
余菡心眼子虽大,但知道她眼下走的这条路,正是出山那条隐匿捷径。
她心中惊诧,日前,绣儿从东安来,还与她说这条山道封了,前后都有朝廷官兵把守,结果她今日一到,把守官兵非但了许多,不怎么巡逻,靠近关卡,管家驱着驴车驶往林间,轻易就绕过去了。
这守得不怎么严嘛!
驴车到山道,余菡朝后看了一眼,离开关卡,她也就算离开溪了。
不过她心底没什么留恋,虽说她是上溪人,但她自幼失怙,本来就是戏班子里长大,戏班的班主待她不好,时时打骂,她早都准备跑了,要不是后来跟了那冤家,她眼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想起那冤家,余菡的心里美滋滋。这对她可真大方,那么一大匣金子,不知道能不能把宝斋铺的胭脂都买下来,不枉她昨晚在床舍了半条命给。
余菡心中雀跃,驴车彻底驶离关卡,她唤赶车的管家:“哎,。”跳下驴车,拿帕子扫了扫道边木桩,坐下身,唤吴婶儿给自己拿水囊。
管家见她如此,前来问:“小夫人,您怎么不走了?”
余菡看一眼,弯眼笑道:“走那么急做什么?我与老爷说好了,把案子跟那个王爷交代清楚了,得来追我。”她吃了口水,“我慢慢儿走,着。”
“可不能等!”管家焦急道,“老爷早就吩咐了,让小尽早带小夫人离开陵川。连马车都雇好了,就等在东安府西郊,到了那儿,车夫会把小夫人送去中州。”
余菡听了这话,细长的柳叶眉一挑,诧异道:“怎么要去中州?”
不是在东安府落脚就行了么?
然而不待管家答,她吃水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忽地想起今早天尚未亮,从她身上下来,说的那些话——
“死了倒好,死了,一了百了。”
“这样也好,就这么做个了断,从今往后,别再有人因为我没命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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