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事。”那黑影的声音中蕴了怒气,荆越当即觉胸前一股大力袭来,正当他打算闭目受死之际,背心却被人勾住,随后他就重重摔了出去。
却是千钧一发之际,钟明烛抓着他逃了出去,他被眼前一阵发黑,手臂、胸口都火辣辣的,显然是断了不少骨头。
“你胆子不小。”钟明烛的手被割伤了,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虽然帮不了我,不过剑法倒是不错,死在这未免太可惜了。”说着,她手一挥,几道灵符插入地中,将荆越围住,张开结界将他护住。
“啊,希望你运气够好,能逃过一劫吧。”她笑了笑,随后一跃而起,迎上那黑影,双手结印,火光再现,抵住那血剑。
只是她看起来已不剩多少力气,没多久,那剑上的血气就愈发浓厚,将火光一点点吞没,到最后,只余零星一点。
时明时灭,仿佛随时就会被风吹灭。
荆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试图去拉她一把,却发现冲不出这结界,而他的剑也已经毁了,就算冲出去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四下忽地安静下来。
飞散的碎石,咆哮的狂风,黑气中阴鹜的啸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几将熄灭的星火,在漫天血光中只余一个红点,却没有消失,而是定格成了一幅画。
而后,荆越听到了一道啸声,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绵绵不绝,自四面八方用来,将整座山都包覆其中。
“那是……”荆越细细听着,只觉得无比熟悉,随后,他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登时呼道,“是剑啸!”
儿时他看父亲锻剑,当最终完成时,便听得一道这样的清啸,只是此时的剑吟,比他听过的任何一柄神兵都来的清远悠长,仿佛能穿透天地,令世间的一切都随之震颤。
下一瞬,华光骤起,若此前的火光和剑光是几乎吞噬了山头,那此时的光芒就是真正的遮天蔽日,山影、阳光都彻底隐没其中。
一时间,荆越眼中只剩空茫一片,他连忙封了目力,以防受其损伤,随即便听得一道欣喜的嗓音。
“离儿!”
不是荆越此前听到的轻声漫语,而是一声响彻云霄的高呼。
感觉华光渐渐散去,荆越小心翼翼开启目力,便见得不远处多了个白衣女子,她正扶着钟明烛坐下,手掩着钟明烛的伤处,口中不住道:“阿烛,你还好吗?疼不疼?”
她嗓音清冽,语气极淡,却足够荆越听出其中焦急。
这就是长离仙子?他心道,目光落在白衣女子脸上,眼中又是一阵震惊。
那分明就是他此前见到的玉像,除了表情不同,那玉像在微笑,而长离则没什么表情,其余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
虽说是世上无奇不有,但这未免也太奇了,他暗道。
长离搂着钟明烛,见她浑身是伤,黑眸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忍不住一遍又一遍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还活着,就不算晚。”钟明烛枕着她的肩膀,轻轻笑了起来,她唇角尚挂着血沫,眉宇间却毫无沉重之色,而是一派怡然自得。
只要和长离一起,她便心满意足。
“长离,长离,你果然来了。”那黑影嗓音中隐隐透出兴奋来,剑上的血气愈发浓重。
“吵死了。”钟明烛睁开眼,皱了皱眉,浅眸中闪过怒意,只是很快就脸色一白,应是动到了伤处,长离小心翼翼让她靠上后面残留的树桩,然后转身面对那黑影,眸中一切情绪都沉到了深处,唯余下好似传承自亘古的平静。
“师父,放下吧。”她轻声道。
那黑影狂笑起来:“带我炼成天道之剑,自然能放下。”说罢他手一扬,血色顿时潮水似的蔓延过来,“你虽然重铸仙骨,可法力未恢复,如何是我的对手。”
他此言一出,荆越这才意识到,长离灵海中几乎空空如也,便是连筑基修为都没有。
什么重铸仙骨,他也听不太明白,只道长离多半是当年旧伤未愈,于是心又悬了起来,他与长离和钟明烛不熟,可比起那煞气匆匆的黑影,终归是这两人看起来要更舒服一些。
就算钟明烛是魔头,也比那非人非鬼的东西要好啊,他心想,再看那剑光已快要逼至长离身畔,不由得心急如焚,一声“当心”几欲脱口。
长离面上却毫无惧色,她一言不发挡在钟明烛身前,随后自脚边拾起了一根树枝,那是桃树的断枝。
“这是,桃花。”她凝视着枝头的花苞,自言自语道。
荆越见长离不去寻剑,反而捡了树枝在手,更是心急如燎,他知道那血剑厉害得很,连钟明烛那么霸道的火焰都不是对手,那树枝能抵什么用,而当他再次看入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又怔住。
——那尊玉像凝视手中之剑时,似乎也是这样的眼神。
下一刻,那黑影一剑已至,剑气一瞬将整座山都染成了血海,眼见那煞气即将吞没一切,火石电光间便要山崩地裂,天昏地暗,可在荆越等候着冲撞激起的灵力席卷而至时,那煞气以及血光突然消失了。
长离依旧站在原处,手中执着那根树枝,袖子微微摆动着,仿佛方才涌来的只是一阵清风而已。
她只轻轻抬了一下那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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