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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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天亮, 还有近一个时辰。

谢青鹤带着束寒云在山道上盘桓,他知道,一旦离飞仙草庐近了,师父就可能被惊动。

束寒云虽入魔道,可谢青鹤仍旧觉得事态在控制中,至少不是必须半夜把师父吵起来处置的紧急事态。所以,他将束寒云带出来之后,就在飞仙草庐附近的山道上暂时停留, 等着天亮。

束寒云哭得满脸憔悴,故意蹲在地上,做出一副落魄可怜的模样。

谢青鹤明知道他是卖惨,还是会心疼, 近身轻声问道:“师弟, 你若是累了,我陪你去下边草亭坐一会儿。”

束寒云抱臂满脸,只管蹲着不动。

谢青鹤便解开身上的斗篷,铺在山道边的石头上:“你若不想走,就坐这里吧。”

束寒云心知师兄爱洁, 见他脱了斗篷安置自己,忍不住抬头看谢青鹤的脸色。黎明之前,山中清寒无比,星月皆隐, 太阳未升, 夜色无比幽漆, 他看不清谢青鹤的脸,只能看见师兄的身形轮廓。

这一眼就让束寒云震惊了。

先前谢青鹤都披着斗篷,仿佛和从前一样体格英伟潇洒,如今才发现师兄好瘦!

与从前一样的肩宽,往下则是仿佛失了所有肉的枯瘦,衣衫覆在身上,空荡荡的敞着风,大约也知道自己瘦得过分,素来注意形容的师兄未曾扎紧腰带,袍子就这么直直垂下。没了斗篷遮挡,山风一吹,才显出师兄的骨瘦如柴。

他也顾不上卖惨了,爬起来抱住谢青鹤,更咽道:“师哥,你不是大好了么?为何消减至此?”

谢青鹤安慰道:“中途出了些岔子,也不是伤及根本的祸患。再养几年就能好了。”他顺势搂着束寒云的腰身,哄道,“师弟跟我下山隐居,我日日看着师弟,心中欢喜,一餐多吃一碗饭,很快就能胖起来了。”

束寒云沉默片刻,小声说:“我自然愿意日夜随在师哥身边。只是……”

他也揪住谢青鹤的衣襟,越发温柔小意地哀求:“师哥能不能替我隐瞒遮掩一二?我……那件事,就不要告诉师父了,好不好?师父一生封魔除魔,只说除魔务尽,那他要是知道我的事……”

谢青鹤显然不能答应这件事,束寒云只顾拉着他求情:“我知道师哥会护着我,不让师父杀我,我也不怕受师父训斥责罚……就是,就是何必呢?我跟你下山去了,以后都在师哥身边,我一定循规蹈矩,师哥不必非要把这件事上禀师父,平白让师父生气。师哥,你饶了我一回,好不好?”

谢青鹤听着他明显带着忐忑与焦虑的哀恳,有些愤怒,渐渐地也都压了下去。

“你不要害怕。只要你停了魔功修行,在师哥跟前好好修身养性,师父跟前自有我一力担保。”谢青鹤轻轻抚摩他的背心,让他舒缓镇静下来,“寒云,有师哥在,不会让师父杀你,也不让师父碰你一下。不要怕。”

束寒云急得都要咬舌头了。

他很清楚,只要谢青鹤没有对他下杀手,谢青鹤就绝不会让师父杀他。

至于是否会触怒上官时宜,对他训斥责罚,他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不耽误性命,挨上一掌两拳,吐出几口血来,反而会惹来大师兄的怜惜,届时只要低头认个错,大师兄就会心疼,抬手揭过此事。

他害怕的是,修炼魔功的事被上官时宜知道了,眼里不揉沙子的师父会将他逐出门墙。

他若是被公然逐出师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不说他立身处世的根基会在瞬间坍塌,他跟师哥又怎么能继续在一起?他可是弃徒!

谢青鹤至今仍是寒江剑派的掌门大弟子,是上官时宜公诸武林的唯一继承人。他若是跟被师父逐出门墙的污点生活在一起,与束寒云结成道侣携手白头,岂不是公然挑衅恩师的决断?这会让谢青鹤继承人的身份立场彻底失去合法性。

上官时宜本就不喜欢也不赞同他俩的私情,这样闹上一场,只怕会反对得更加激烈。

“师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师父呢?就算不告诉师父,我跟你下山,也没什么妨碍啊?师哥是觉得我做错了事又舍不得训斥我,才让师父训|诫我么?我知道错了,师哥,我跟你下山去,日日跪经赎罪,你就饶了我,好不好师哥?”束寒云双手合拳,不住作揖哀求。

谢青鹤握住他的双手,被束寒云不断哀求弄得有些焦头烂额,耐着性子解释说:“我知道你与师父相处得不很融洽,但是,不管怎么说,你是师父的二弟子,我要将你带离寒山,总得给师父说明白前因后果。这么大个人说走就带走了,我也得给师父交代。”

束寒云一愣。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五年来,他的战力凌驾上官时宜之上,取代了谢青鹤的代掌门之位,宗门局面早已是飞仙草庐与观星台分庭抗礼。他哪里想到自己还是上官时宜的二弟子,去留都得向师父交代一声?

“那师哥……就不能替我撒一次谎么?只说带我走,不说其他的事。”束寒云可怜巴巴地问。

谢青鹤被他问得卡了壳。

纵然有一万个理由,一千种底线,催使谢青鹤对上官时宜坦然相对,绝不诳言相欺。

可是,师弟这么低声下气地哀求,求他说一次谎,求他庇护一次,他就能毫不留情地拒绝?

那是师弟。

打小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给他当小跟班,心甘情愿充作附贰臂助,他说月亮是方的,师弟就说今天的月亮好扎人的师弟。他说想亲热一番,师弟就乖乖褪了衣衫,任凭他肆意轻亵的师弟。他说不能回山,师弟就低头说我去死的师弟。

“此事……我来处理。”谢青鹤捧着师弟故作可怜的脸,声音喑哑,“你听话些不要再横生枝节,回观星台收拾好行李。我跟师父交代好此事,今日就带你下山去。乖乖地待着,不要乱动。”

对上官时宜撒谎,谢青鹤做不到。

但是,让师弟躲在自己的身后,不受门规处罚,不受恩师训斥,他到底还承担得起。

束寒云听得出事情没能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式发展,不过,能够不去上官时宜面前对质,他就安心了一大半——要把他逐出门墙,就得开香堂、召集内外门弟子,公开处置。他人在寒山却不现身,要逐出门墙是绝不可能了。何况,不是还有师哥顶着么?

想以上官时宜对谢青鹤的偏宠偏爱,束寒云就放下心来。

他低头在谢青鹤手心里蹭了蹭,又亲了师哥的脸颊一下:“谢谢师哥!那我先回去收拾行李,再准备些吃食,师哥回来吃了东西,咱们就下山去。”

谢青鹤点头:“去吧。”

大约是怕被上官时宜捉住,束寒云丝毫没耽搁,提气纵身,兔起鹘落消失在夜色中。

待他走得远了,谢青鹤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呆了许久,才觉得有些冷。

谢青鹤捡起铺在石头上的斗篷,这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已然被寒露浸润,带着一丝潮气。他顺手将斗篷搭在臂上,看着自己焦黑未愈的左臂,心想,这胳膊还得请师父帮忙看一看。

他在山道上站着等候天亮,没多久,山间宿鸟晨醒,耳边响起清脆的鸟雀鸣叫。

天色渐明。

算着时候差不多了,谢青鹤往飞仙草庐步行,恰好碰见上官时宜在井边打水盥洗。

“师父。”谢青鹤招呼一声,顾不上施礼,先上前帮着师父打水。

上官时宜见他极其惊喜,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头上肩上都带着露水,不免嗔怪:“你就是半夜上山,不好来拜见,自己找个地方暖呼呼地歇上一夜,早上洗过脸换过衣服再来蹭饭,难道师父还能怪罪你不殷勤不恭敬?怎么就要站在外边?——这是在下边站着?”

谢青鹤已经帮他把清水倒进盆里,不及回话,上官时宜已发现他左手不便,脸也顾不上洗了,先拉过大弟子的胳膊检查了一遍,皱眉道:“雷击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何不早说?快进门来。”

“是有些时日了。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师父,弟子先服侍您梳洗。”谢青鹤不禁失笑。

师父昨夜是躺下睡觉了,并未修行打坐,睡得道髻都塌了半边,看上去实在不修边幅。总得先洗洗脸,梳好头才行。

“快进来。”上官时宜又拽着谢青鹤,往门内拉了一次。

谢青鹤无奈,只好跟着师父进门。上官时宜先安排他在榻上坐下,去药柜里找药。

闻着满室药香,谢青鹤眼角微微湿润。飞仙草庐的布局与他记忆中已经大不一样。从前上官时宜生活清简,草庐里的陈设也都动静得宜、素净简单,身处其中,只觉得灵气充沛、神清气爽。

如今的飞仙草庐里多了两张大书案,摆满了各种似乎常常翻看的医书,靠墙摆了三排柜子,一半装着医书,另一半装的全都是各种气味不同的药材,靠窗的条案上还摆着药杵、药碾、药瓮等等工具,瓷碗里居然还有各种加工一半的药粉、药膏……

谢青鹤想起师父写来的那封信。

信中只简单写了两句,说为师近日翻阅古方,给你调了两个养生的方子云云……

真正看见堆满了书籍、药材的飞仙草庐,才能体会到恩师慈心。那看似简单的两个方子,背后是恩师花费了多少心力才得来的精华?要知道上官时宜身体衰朽,本就不该耗费心力。年轻人耗费的是心力,上官时宜耗费的就是性命!

谢青鹤微微眨眼,将眼底一丝湿润眨去。

上官时宜在堆积成山的药橱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个药瓶子,又找出一枚干净的玉匕,叫谢青鹤将受伤的左手伸出来:“雷击伤我是能治的,只是手里没有现成的药膏,这是‘芙蓉青玉贴’,没什么大用处,先用着镇痛。待会儿为师就替你配药,下午就能用上了。不要怕,能治好的。”

谢青鹤焦烂了许久的胳膊就被上官时宜小心翼翼地扶着,用玉匕一点点涂抹药膏。

他已经被这伤痛折磨了许久,早已习惯。上官时宜却担心他吃苦,才涂上一点药膏就用特制的纱布覆盖上去,封住药效。谢青鹤就感觉被纱布覆盖的地方舒展开来,有一丝清凉舒适,不再灼痛。

处置好小半个胳膊,上官时宜松了口气,就忍不住责怪了:“这是旧伤了。上次让那小马仔来送信,怎么不曾替过?我早早给你把药备上,这也该好了!”

谢青鹤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顺便邀功:“着急给您送秘本来,忘了这事。”

功是邀了,说的也不是假话。那时候只记得快马加鞭把《齐祖养命经》交给师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胳膊上的伤?

上官时宜瞪他一眼,原本温柔的动作越发小心,费心替他把整只左臂都裹了一遍,确认大弟子不会因雷击伤痛苦之后,他才想起去梳洗。

谢青鹤想要上前服侍,被上官时宜嫌弃得不行:“你那胳膊,别碰水。”

被嫌弃的谢青鹤背过身哼了一声,自己个儿进屋炊上水,歪在师父榻上泡茶喝。

有外门弟子来送早餐,谢青鹤听见师父在外吩咐:“即刻去蒸一碗肉糜蛋羹,拌些鲜菜。大厨房里可还有磨好的糯米粉?若有就即刻包上十五个鲜肉汤圆,煮好了叫人送来——你轻功不好,叫齐欣然来送。”

这外门弟子刚进门不久,并不知道掌门真人吩咐的都是大师兄爱吃的早餐,心里直犯嘀咕。

谢青鹤端着茶杯子禁不住笑。他时常到师父这里蹭饭,师父也很照顾他的口味。

外门弟子得令走了,上官时宜提着食盒进来:“先吃点?”

谢青鹤也不敢歪着了,忙起身给师父让了位置,奉上清茶:“师父您先用,弟子等着吃汤圆。大厨房里应该还有糯米粉吧?”一副很担心吃不上汤圆的模样。

“没有了就让他们现磨,大师兄回山,不至于一口汤圆都吃不上。”上官时宜要去梳头。

谢青鹤把食盒里的早餐摆出来,请师父坐下吃饭,自己则接过梳子,帮着师父梳髻。

他这些日子都只有一只手,日常生活也都是自己打理,单手梳髻也是基本功。上官时宜见他单手行事如此熟练,反倒心疼得不行:“如今回来了,便不走了吧?”

上官时宜修炼《齐祖养命经》已经近半年了,命源充沛,伤势渐愈,也窥见了突破寿限的门径。

做师父的,固然希望青出于蓝,可上官时宜既然还活着,就免不了把徒弟庇护在羽翼之下。哪怕现在谢青鹤皮囊重负、修行难以寸进,几乎成了废棋,上官时宜还是很心疼他,愿意保护他。

上官时宜既然有希望突破寿限,他就希望谢青鹤能回山来。

“你在山中休养,一来有人就近服侍,我瞧你新收的小马仔,做人说话硬邦邦的,半点不和软,也不大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还是从外门里寻两个细致懂事的弟子,跟在你身边照顾。二来也方便我及时替你调整方子调理身体,隔得太远了,一个方子吃得久了,终究无益。”上官时宜说。

谢青鹤将子午簪扣入师父的发间,停顿了片刻,说:“师父,我要带寒云师弟下山。”

这不符合上官时宜的预期和打算,当然不会让上官时宜高兴。

见上官时宜只管低头吃饭,根本不理会自己,谢青鹤只好在榻前跪下,说道:“师父,您看弟子如今的破烂身子,已然承担不起为宗门承继绝学、守护天下太平的重任。弟子在外觅得一处风水秀美之处,终日闲心养意,才得一些好处,渐渐地痊愈……”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上官时宜怒道。

“你落得如今的境地,本就是为师门献身,为天下除魔!难道因为你如今身子不好了,师门就不管你了,嫌弃你了么?从前师父叫你在外休养,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为师突破有望,你便是个废人,师父也能再照顾你六十年,照顾你一百年!”

“何曾叫你耗费心力管什么事呢?你只管安安稳稳地躺着,要什么,想什么,都告诉师父,师父都给你找来!”上官时宜有些用力地拍拍谢青鹤的脑袋,有些怒其不争,“青鹤吾徒,有师父在,保你百二十年风光荣华,何必自苦!”

谢青鹤脑袋被拍得梆梆响,不禁哭笑不得:“师父,我自然知道您慈心宽爱,”

“那你还闹着要走?”上官时宜想摔筷子。

“师父,您如今身体康健,小师弟也是聪明伶俐,担得起传承宗门绝学的重任。倒是弟子身体不好,想要隐居休养一段时日,若有寒云师弟相伴,弟子就……更加轻松快活。”谢青鹤说。

上官时宜听出他言下之意。

师父的寿限,是他谢青鹤寻来的《齐祖养命经》续上的。宗门的下一任传承者,伏传小师弟也是他谢青鹤从灭门惨祸里捡回来的。为了保证寒江剑派的传续,谢青鹤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连他本人这一身伤,也都是因为他遵从了师门的训诲,舍身吞魔所致。

如今他安排好了一切,想要离开师门,不问世事,隐居度日,上官时宜还能说什么?对他的决定又有什么立场来不满?

上官时宜思忖片刻,放下筷子,尽量温和地说:“是不是寒云跟你说,他在山中住不惯?”

谢青鹤一愣。

“这几年我也身子不大好,平时几个徒弟都见得少,不独是他。你看我有时间都在看看医书,实在没有心力管束外边的事情。陈一味,你四师弟,年纪也还小,有时候口无遮拦,可能对他是不大恭敬……”上官时宜这番话说得干涩,还有几分前所未有的低声下气:“青鹤吾徒,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先不要走,暂住半年,师父保证好好对他,那时候你们还想离开……”

上官时宜竟然认为,谢青鹤之所以要离开宗门隐居,是因为他苛待束寒云,令谢青鹤离心。

谢青鹤历来心肝硬,听着恩师这几句话,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知道师父如何心高气傲,当初被束寒云以武力胁迫,师父也不曾说过半句软话,如今却为了留住自己,近乎道歉似的给了保证,说要好好对待师弟,只求自己不走。

他退后一步,只能磕头:“师父,弟子绝无此意!弟子要带师弟离开,实在是不得已。”

为什么非要走?

这件事在上官时宜面前是敷衍不过去的。

谢青鹤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师父,将昨夜的经历说了一遍。

见上官时宜脸色不好,谢青鹤也打算有样学样,跟师弟似的哭两声。可惜,他卖惨的技术实在是不好,牵着上官时宜的袖子期期艾艾地吊了许久,到底也没能弄出个梨花带雨的效果来。

既然卖惨不好使,又怕师父暴走,谢青鹤只好疯狂怼师弟:“他做贼心虚,怕得要死要活。师父信不过他,也该信我。我亲自盯着他,绝不会让他再行差踏错一步。若有入魔之患,弟子发誓将他手刃。师父,弟子一生只喜欢这个师弟,求您开恩,赏弟子半生欢喜吧。”

上官时宜气得面色铁青,怒道:“你简直昏了头了!什么喜欢欢喜,入了魔的邪物,就该一刀斩杀!你堂堂寒江剑派大弟子,竟与魔修纠葛不清,还要求我赏你半生欢喜……”

话音刚落,奉于西墙的轻雪枪倏地飞出,被上官时宜握在手中:“你敢动手?!”

谢青鹤不敢。

他只是拦住了上官时宜的去路,任凭轻雪枪穿过肩头。

上官时宜知道他罩门所在,见枪头扎穿了谢青鹤肩头,慌忙撤手,心中还有几分恼怒:“你这是做什么?为师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这时候拿生死康健胁迫为师的么?”

谢青鹤只管死皮不要脸地抱住师父大腿:“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杀了师弟。”

“你放开!”

“不放!”

“你还要不要脸?”

“命都不要了,脸留着干什么?都给师父算了。”

“……”

师徒二人僵持片刻,谢青鹤已察觉到上官时宜不忍对自己动手,赶紧给师父铺个台阶下:“师父,弟子胳膊上的纱布好像掉了?有些疼。”

上官时宜满脸“多大年纪了还要不要脸”的嫌弃,口中却说:“起来,为师给你看看。”

因入魔的种种经历,谢青鹤对魔类的仇恨并不太深刻,对魔修的忌惮也不很深重。因此束寒云修炼不平魔尊所遗心法时,他震惊诧异,倒也不觉得罪大恶极。之所以让他动了杀心,主要是他察觉到束寒云修炼魔功的时机——明显是针对恩师,对恩师有不轨之念,所以谢青鹤震怒。

此后束寒云解释哭诉,说他自己害怕担心,谢青鹤也能理解师弟的处境,才会轻易原谅束寒云。

上官时宜对魔类的仇恨与忌惮程度,与谢青鹤截然不同。

所谓正邪不两立。在上官时宜看来,束寒云修炼魔功,就是堕入魔道的先兆,是魔头预备役。

给谢青鹤重新涂了芙蓉青玉贴,又处理好肩上的穿透伤之后,上官时宜看着瘦骨嶙峋、仿佛浑身都是伤的大弟子,说:“你非要护着他,可以。从此以后,你将他看好,若出半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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