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妈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以前你不是总跟郑楠在外面玩一会再回家的吗。”
殷彭海低着头没说话。
殷妈妈又开始担心:“怎么,是不是跟同学闹矛盾了?”
“能交个好朋友不容易,回头赶紧跟人道歉去,听见没?”
殷彭海把心底的伤心和失落摁了下去,笑着说道:“没……没有朋友也挺……挺好的,早……早点放……放学回家,可以帮……帮你干……活。”
天已经全黑了,街道灯光亮了起来,秋天的晚上格外冷,风一吹,骨头都好像被冻住。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拐角街道,三个衣着时尚靓丽的女孩探头看了过去,为首的说道:“就是他,六班那个结巴殷彭海,往我们班倒垃圾。”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说道:“谭悦然,你确定吗,体委不是说是被风吹过去的吗。”
谭悦然看着手机上拍到的殷彭海和他妈妈一起扫垃圾的照片和视频,答道:“放学前我去找过秦老师,秦老师说的,是殷彭海扔的,不会有错的。”
“到时候把这些照片传到学校论坛上,让大家好好看看,清洁工的后代是怎么往别人班扔垃圾的。”
另一个女生是谭悦然的跟屁虫,当即附和道:“就是,身为清洁工的后代,不子承母业发扬爱护环境的精神也就算了,居然还制造垃圾,人品败坏。”
“还捡人穿过的鞋子穿,也不嫌有传染病,以后在学校我可不敢从六班门口过了,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谭悦然看着殷彭海的背影,心里的恶意一点点放大,渐渐把她整个人吞噬了:“走,给他点教训去。”
今天运动会,一班输了,她被六班的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当众丢了人,心里正堵着一口气没处发作。
谭悦然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大袋瓜子和爆米花,三个人一人分了一些。
短发女孩还是有点犹豫:“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要是被老师知道了,会挨批评吧。”
谭悦然笑了笑:“放心,秦老师不会批评我们的,她本来就不喜欢一班那群人。”
跟屁虫说道:“就是,要不然秦老师也不会告诉悦然往我们班扔垃圾的人是殷彭海了。”
谭悦然拆开一包爆米花,往地上扔了一把,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很多事情秦老师不方便做,我们这是在帮秦老师解气。”
三个女生走一路撒一路,原本被打倒得干净整洁的街道变得满是垃圾。
在父母、老师和朋友眼里,她们都是好孩子,或许会有性格上的缺点,但绝不会干出来这种乱扔垃圾欺负清洁工人的事。
心底的邪恶一旦被激发,像踏足到一个从未走进过的世界,不断往下坠落,放纵、新奇、刺激。
殷妈妈看见地上飘过来几粒爆米花,赶忙蹲下来捡,看见又飘过来不少,开始拿起扫帚扫。
今天风大,秋天落叶又多,地面本来就不好打扫。爆米花轻飘飘的,被风一吹,落得到处都是。
要是被领导发现没打扫好,准得扣钱。
殷妈妈对殷彭海说:“你先回家写作业,别等我了,这边要花上一段时间。”
殷彭海看见走过来的谭悦然等人,见她们不断往地上扔垃圾,气愤地走了过去:“你……你们怎么能乱……乱扔垃圾。”
谭悦然把手上的半袋爆米花往天上一扬:“我……我就乱扔……扔了又怎么……样。”
另外两个女孩被谭悦然的语气逗笑了:“别学人结巴,不然就……就改.…..改不过……来了。”
殷彭海被气得满脸通红,一着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们……”
谭悦然把脚底下的爆米花踩碎:“我们乱扔垃圾还不是跟你学的。”
殷彭海想到自己往一班扔垃圾的事,觉得理亏,转头不再理她们,帮着妈妈一块打扫卫生。
殷妈妈拿着扫好的一簸箕垃圾走到垃圾车旁,准备倒进去的时候被谭悦然一把打翻了,又得重新扫。
殷彭海看见,气冲冲地走过来:“你……你们到……底想干干干干……”
他已经被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些人欺负他不要紧,反正他已经被欺负惯了,欺负他妈妈不行。
殷妈妈看见儿子攥拳头,赶忙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她们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好,家里有钱,惹不起的。”
她扫了一辈子大街,见过很多比她们更过分的人,不是她没骨气,是穷人的无奈。
眼看着谭悦然要把手上的瓜子扬出去,殷彭海赶忙去抢,不让她乱扔。
他一急,没掌握好力道,不小心把谭悦然碰倒了。
谭悦然被同伴扶起来,看见自己的手掌被地面磨破了一点皮,哭了起来:“我这双手是弹钢琴的,你给我赔!”
同伴指着殷彭海:“你怎么能出手打人呢!”
谭悦然拿出手机,把电话打给了班上一个暗恋她的男生,告诉自己被六班的人打了,那个人还是往一班的观众席扔垃圾的人。
很快,那名男生带着好几个男生,乌泱泱地赶了过来,谭悦然在一旁颠倒黑白,煽风点火,那个男生根本不听殷彭海解释,上来就要揍人。
郑楠等人吃好晚饭,顺便在附近散步,远远看见一班的一群人围着一个人。
“操。”
他看清楚是殷彭海,带着六班的人跑了过去:“一群人欺负一个人,好意思吗?!”
一班的转头一看是六班的,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们没有蠢到在马路上当街打架,被警察或者老师抓到不好,把打架地点定在了打架圣地,学校后门的友谊路三号巷。
并达成默契,不许报警,不许告诉老师,不许带武器,拳头定胜负。
青春期的中二少年就是这么容易热血上脑,哪怕天塌下来,哪怕被人揍死,尊严也不能丢。
两个班的人分成两拨,各自站在一边,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拿出手机打电话,叫各自班上的人。
运动会虽然结束了,两个班的矛盾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不管有没有谭悦然被推倒,或者殷彭海被欺负,这一架都是必须要打的。
这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历史事件。
“老子早看不惯一班那帮人了,”方瀚宇拿出手机打电话,“白越,赶紧的,十分钟后学校后门,叫上老张他们。”
郑楠下意识地把电话打给了班级活动积极分子谢成成,反应过来什么,没等对方接通就挂了,转头打给了别人。
郑楠打完电话看了看殷彭海:“你别过来,先带阿姨回家。”
殷彭海不知道该怎么跟郑楠说话,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了
郑楠指挥六班的人:“先把这片的垃圾扫了。”
六班的人不由分说,把殷妈妈扶到路边,让她坐着休息,拿起垃圾车上的工具。
扫地的扫地,没有工具的就用手捡,一点也不嫌脏,反正一会要打架,把手上的灰全抹一班的人脸上。
殷彭海走到方瀚宇面前,抢他手上的扫帚:“我……我来吧”
方瀚宇伸长胳膊,使劲往地上一扫:“班里的卫生都是你在维持,我们帮阿姨一点小忙是应该的,不用太感动。”
殷彭海顿了一下:“不……不是,你……你把扫……扫成堆的垃圾扫出……出去了。”
方瀚宇:“……”
“再扫回来不就行了吗,多大点事,让开点,别挡着。”
男孩们在家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根本不会干活,但也很快找到了诀窍,越干越趁手。
殷彭海插不上手,被赶去路边陪他妈妈去了。
“妈,你……你怎么……哭了?”
殷妈妈背过脸去,擦了下眼泪:“妈妈是开心,儿子在班里有这么多好朋友。”
一班的男生们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了问题,已经有人在质问谭悦然了:“你们扔的垃圾?”
谭悦然理亏,开始找殷彭海的错处:“是他先陷害我们班,往我们班扔垃圾的。”
“他还出手打我,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他凭什么打我。”
一班喜欢谭悦然的那个男生:“随便吧,反正这一架必须打。”
说着指挥一班的人:“一班的,捡垃圾,赶紧的。”
六班的人一边捡垃圾,一边开始嘲讽:“伪君子,自己班的人扔的,又假惺惺地打扫。”
一班的人:“废什么话,一会打得你们叫爸爸。”
六班的人:“切,谁叫谁爸爸还不一定呢!”
一群少年一边捡垃圾一边互相打嘴炮。
谢成成在家里吃完饭没事干,想出来找同学玩。本来想找方瀚宇,但方瀚宇和郑楠他们在一起。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郑楠。
然后他又想找严礼。
但严礼吧,住在永宁里,跟宁老师在一块,他要是去了,宁老师肯定得揪着他做语文卷子,这跟去学校补课根本没区别。
手机响了一下,谢成成低头看见是郑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
他不记仇,但今天着实被郑楠伤害到了。
要是郑楠给他打两个电话,并且跟他道歉,向他承认错误,求他原谅他,再请他吃必胜客和肯德基,他才会考虑一下。
铃声也就响了两三秒吧,对方就挂断了,谢成成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爱谁谁去,反正以后他不认识郑楠这个人!
谢成成打了个电话给另外一个同学,想约人玩游戏,一打发现占线。
又打了另一个,还是占线。
一连好几个都是占线。
谢成成同学稍一思索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是不是背着他玩什么好玩的去了,太不讲义气了。
终于打通了他同桌的电话,同桌的声音听起来很急:“成成哥,赶紧的,学校后门,一班的人欺负我们班的人。”
谢成成一听,敢欺负六班的人,意思就是不把他这个代理体委放在眼里了,那还了得,当即穿上外套溜出家门。
他一路打车来到了学校后门,熟门熟路地找到打架圣地,友谊路的第三条小巷里。
他刚一进去,就被一个被人揍出来的人撞了一下,扶住一看,是方瀚宇,他的脸被人揍得淤青,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
旁边地上两边整齐摆放着两排书包,一边是一班的,一边是六班的。
战局上来看,一班占了上风。
方瀚宇抓着谢成成的手:“那边好几个人打郑楠一个人,你快去看看。”
谢成成攥了攥拳头走了过去:“谁他妈趁老子不在欺负我们班的人?!”
本来还在围殴郑楠的三个身材壮实的男生全转过头来。
谢成成:“操!”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
宁舒接到陶主任的电话的时候差点气昏过去,就差那么一口气,她就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陶主任在电话里说道:“你离严老师是不是挺近的,来的时候叫上他,有个体育老师好拉架。”
宁舒火急火燎地往学校后门跑,经过青柠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不敢浪费太多时间,冲楼上喊了声:“赵老板!”
赵宇杰从二楼那间包厢里探出头:“宁老师,怎么了?”
宁舒:“学生在学校后门打架,你赶紧过去。”说完就跑了。
赵宇杰转头对严乔说道:“听见了吧,宁老师喊你了。”
罗明:“我怎么听着是在喊你。”
赵宇杰:“怎么可能喊我,我又不是学校的老师,管天管地还能管着学生打架吗。”
明显是跟严乔闹别扭了,又不想主动找他说话,拿他当传话筒呢,女人真是一种聪明机智卑鄙的生物。
严乔穿上外套,直接从二楼窗户,踩着窗棂,从店门口的一根雕花柱子上下来了。
赵宇杰:“神速。”
宁舒一边往前跑,一边转头往后看,很快看见严乔跟了上来,莫名松了口气,不再那么紧张害怕了。
严乔腿长步子大,跟在宁舒身后,始终跟她保持半米的距离,就像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一样。
宁舒不说话,严乔也没说话。
前面有个红绿灯,宁舒看绿灯上面的两秒钟倒计时,想抢着时间跑过去,被严乔一把抓住了后脖颈:“不要命了。”
绿灯变成了红灯,宁舒只得站在原地等,因为着急,整个人动个不停,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停不下来。
陶主任在电话里说,六班和一班的大半个班的男生都过去了,打得不可开交,个别女生也过去了,据说是当啦啦队。
这帮孩子简直疯了,是她的作业留的太少了吗。
严乔摁了下宁舒的肩膀,把她固定在地上:“没事的,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跟校外的人打架,会有分寸的。”
两人很快跑到了学校后门,老远就听见陶主任的怒吼:“住手!”
宁舒跑过来,看见场面彻底失控,卷了卷袖子就要去拉架。
严乔把她提到一边:“站着别动,我来。”
说完走进学生堆里,一手一个,一班的扔左边,六班的扔右边,从中间开出一条路来。
最后捡起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谢成成,扔到宁舒面前。
宁舒拿出一张餐巾纸:“擦擦脸上的鼻涕。”
“说,为什么打架?”
谢成成低着头:“不知道,只知道一班的人欺负我们班的人。”
六班有人站出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宁舒转头走到一班的男生后面,拽着谭悦然的胳膊,把她带到最前面来:“是你带头在街上乱扔垃圾,欺负殷彭海和他妈妈的吗?”
谭悦然咬着嘴唇,不愿意承认错误:“清洁工扫垃圾,天经地义,怎么能叫我欺负他们。”
“而且,我是一班的人,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管吧,宁老师。”
陶主任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把在场所有学生的名字全记下下来,走到谭悦然面前,脸色是罕见的严肃:“秦老师没教过你们吗,尊师重道,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你们班的老师,都应该尊重。”
秦月香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一抬眼就看见宁舒和陶主任盯着她班上的学生教训,当即就不愿意了,老母鸡护崽一般把谭悦然护在自己身后。
“两个班的人打架,错的是双方,为什么只骂我们班的人,陶主任,我知道您偏心宁老师,可也不该是这么个偏心法吧。”
宁舒走上前,气愤道:“你自己问问,这个漂亮的高傲的小姑娘做了什么。”
谭悦然又开始哭,咬着嘴唇直摇头:“你们欺负我,都欺负我。”
此时,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了,她正在准备艺考,要是事情闹大,在档案上留下这么一笔,肯定会影响她考试。
陶主任被吵得头大,请一个在交通部门工作的朋友调了马路上那段监控视频。
学生们在主任办公室门口站成泾渭分明的两排,老师们在办公室里面看监控。
秦月香看着电脑屏幕上一边撒爆米花和瓜子,一边嘲笑殷彭海的谭悦然等三个女生,很久没说话。
宁舒也没说话,她们做的那些事,性质太恶劣了。
陶主任看了看秦月香:“打架的那几个可以从轻处罚,谭悦然为首的这三个必须处分。”
“还有,殷彭海往一班的观众席扔垃圾的事,是谁泄露出去的?”
秦月香看着监控视频,紧紧皱着眉头。
她记得自己刚接手一班的时候,谭悦然的同桌是个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女生,每次在食堂吃饭,谭悦然都会多打一份肉,说自己吃不完,请同桌女生帮忙一块吃掉,不然扔了就浪费了。
才一年多的时间,那么好的孩子竟然变成了监控视频中欺负羞辱弱势群体的“恶霸”。
秦月香原本不觉得一个人高傲一点骄傲一点有什么错。
但监控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太大了,它把一个孩子的恶意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任何一个看到的人都会感到心寒。
殷彭海往一班扔垃圾是她不小心说漏嘴的,谭悦然却把这理解成了某种邪恶的暗示。
谭悦然会这样做,完全是受了她的影响。
没能向学生传递正确的价值观,是她作为老师的失职。
秦月香垂着眉:“是我,是我故意透露给谭悦然的,她是受到了我的指使才这么做的,我愿意接受学校的任何处罚。”
宁舒知道秦月香这个人高傲,大多数时候也都很讨厌,但她人不坏,不然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放过殷彭海。
陶主任说道:“秦老师,你想清楚,这是一个教师的思想品德问题,师德问题,一中建校五十年,最重视的就是师德。”
“你这样做,受到学校的处罚是肯定的。要是有家长追究起来,还能不能继续当老师都要另说。”
宁舒皱了下眉,她和秦月香同一年入职,第一次开教师会,校长让她们做自我介绍,秦月香说她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当老师,想一直当老师。
片刻之后,陶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对秦老师的处置会由校方开会商议之后公布。”
“还有你们这些打架的,下周一来我办公室,记过名字了,一个都跑不掉。”
谭悦然质问道:“陶主任,凭什么要处罚秦老师?!”
秦月香走过去,擦掉谭悦然脸上的眼泪:“以后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跟老师说话。”
她拍了下她的肩膀:“好好准备艺考。”
秦月香走到殷彭海面前,对他道歉:“对不起。”
殷彭海有点慌张:“不……不是您的……错。”
秦月香当着一班学生的面再次向殷彭海道歉:“是我暗示和指使的谭悦然,所以向你道歉。”
谭悦然呆在原地,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嚎嚎大哭:“不是,不是秦老师,是我。”
最后,宁舒带着六班的人,秦月香带着一班的,一块走出校门。
秦月香停下来对一班的人说道:“老师请你们吃饭,地点随便挑,吃好饭去ktv唱歌,把班里没来的学生都叫上。”
一班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秦老师,明天我们写一封联名信给校长,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老师,我们以后不打架了,您还带我们班好不好?”
……
一班的人群里队伍最后面走着一个女生,她不断转头往六班这边看,终于跑到宁舒面前,一边哭一边道歉:“宁老师,对不起。”
又对殷彭海说道:“对不起。”
一班有人在喊:“快点跟上谭悦然,一天天的净惹祸,一会罚唱歌。”
一班的人在商量吃什么,火锅、烧烤等字眼不断往六班这边飘。
六班的人齐刷刷地看着宁舒,眼里饱含期待。
被二十多双眼睛同时注视着,宁舒:“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这个点怎么还敢想着在外面疯玩,早点回家,做点语文卷子充实大脑,好好睡觉长身体……”
“走,去青柠,吃烧烤自助,严老师请客。”宁舒还没叨叨完就被严乔打断了。
这个男人一直站在她身后没走,也一直没吭声,一出声就在拆她的台。
学生们:“耶耶耶!”
“刚才打架打得我饿死了,赶紧的,走快点,后面的同学跑起来!”
“一二一,一二一。”
……
宁舒:“不行,太晚了,会影响休息,长不高……”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群欢呼声中,根本没人听她说话。
宁舒咬着牙闭了嘴,转头看了看严乔,想骂他,又不想跟他说话。
学生们吃好晚饭也不愿意散场,排着队逛马路,往护城河的方向去了。
宁舒不放心他们,只能跟着:“注意车,车车车,靠边走。”
“马路上不许打闹!”
严乔当然也跟着,帮宁舒一块维持纪律:“女生靠里,男生靠外。男同学照顾好女同学。”
到了河边,学生们趴在护栏边,看风看水看夜空。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对着河面大声发泄:“啊,啊啊啊!”
后面情况就开始失控了。
谢成成站在一块石头上大喊:“郑楠是个大傻逼!”
殷彭海急了:“别……别这么说……说楠哥。”
郑楠也喊:“郑楠是个大傻逼!”六班的每一个同学都很好,没有人图他的钱,一直以来都是他错了。
谢成成转头揍了郑楠一下,又重新抱在一起,被旁边的女生取笑,给里给气。
谢成成赶紧解释:“别瞎说,我是严礼的人!”
一片欢声笑语中,其他人也开始对着河面喊。
“方瀚宇欠我二十块钱,一个星期了还不还!”
“我不想上数学课,我讨厌做数学卷子!”
“我不叫周招娣,我叫周思瑶!”
“我……我要好……好好学习!”
“我想中彩票!”
“我想文文身!”
“奶奶,我想你,你在天堂,还好吗?”
“宁老师,请把我的手机还给我,里面有我妹妹的照片,她前年八岁,今年还是八岁!”
“爸爸妈妈,不要离婚好不好?!”
“周晴,我喜欢你!”
“谁喊的,站出来,赶紧的,别怂!”
“我恨我爸爸,他老喝酒,还打我妈!”
“学习好累,我不想活了,但我不能死!”
“我得了绝症,还有四个月就死了,哈哈哈,开玩笑的!”
“不许开这种玩笑,六班的人都得好好的,考上大学!”
“我要考复旦大学!”
“清华北大任一都行!”
“我永远爱六班!”
……
夜风很冷,少年人敞着校服,声音穿透夜空,如果成长的烦恼能顺着河水流走,该有多好。
宁舒站在学生们身后,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接近过他们的内心。
她看见了班魂。
不光宁舒在哭,好几个女生都在擦眼泪,男生们突然懂了事,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女生穿。
严乔递出自己的手臂,让宁舒在他的衣服上蹭眼泪:“宁老师有没有什么想喊出来的?”
宁舒鼻子一把泪一把地蹭了严乔满身,转身站在学生们中间,冲着夜空和水面大喊:“我没有想要喊出来的!”
旁边的学生开始不满:“宁老师太过分了,我们都分享了秘密,您还藏着掖着。”
宁舒笑了一下没说话,眉眼低敛,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宁舒让学生们排好队,直到把最后一个学生送上出租车,转头看见严乔还站在河边。
周围静悄悄的,已经没有人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孤独。
宁舒走过去,准备叫他回家。
远处的钟楼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宁舒看见严乔抬头看着夜空,对着河流和漫天繁星大喊:“礼礼,生日快乐。”
“妈妈,生日快乐。”
宁舒从来没听见这样温柔又难过的声音,像被人在心尖划了一道口子,疼得无法呼吸。就算生着气,也想安慰他,也想被安慰。
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男人吻住了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白白老仙女、47518370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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