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2 / 2）

进店之后，唐积德照例是吆喝一声：“一人一碗，给我来两碗——呃，还有这位拉兹先生，也来两碗吧。”

牛丸端上来，别人都用勺舀着慢慢吃。而流浪汉则伸出鸡爪子一般的手掌，直接戳进碗里用手捞，抓了一把牛丸就往嘴里塞。

“小心烫着！”唐积德一着急，结果嘴里的牛丸射出一股汁液，溅到手上，倒是把他的手背烫得一片红肿。

反观流浪汉，却跟没事人似的，手爪子在滚烫的汤水里面搅合，嘴里嚼着滚烫的牛丸，眨眼之间，两碗牛丸就被他给捞干，瞧得满店顾客都大眼瞪小眼。

最后，流浪汉又端起大碗，咕嘟咕嘟把两碗热汤也都喝进肚里。唐积德瞧着都觉得嗓子眼发烫：你饿死鬼脱胎的吗？

“要不要叫救护车？”因为是大明猩带来的主顾，所以店老板也特别关照。

野鸡终于逮住机会，嘴里嚷嚷一声：“谁不知道你会魔术咋的，跑这显摆来了，有本事你把那块火炭嚼了。”旁边有一个炭火炉子，上面煨着高汤，炉子里面炭火正红，所以野鸡才会发坏。

流浪汉倒是真不含糊，走到炉子跟前，伸出两根黑漆漆的手指，就这样夹起一块红彤彤的木炭，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张嘴便扔了进去。

“好——”满店的顾客全都站起来热烈鼓掌，想不到吃顿牛丸都能看到这么厉害的魔术表演。

“阎摩罗王，您要不要也尝一块？”流浪汉又夹起一块火红的木炭，在野鸡面前晃悠着——

第三十六章 达者为师

野鸡吓得直接缩到小虾米身后，不敢露头。不过嘴上却不老实：“流浪汉你是不是印度教徒，居然在这大吃二喝，你瞧见这招牌没，牛丸店，全是用牛肉做的！”

话说野鸡这张嘴还真不是摆设，要是跟人斗嘴，罕有落到下风的时候。印度教徒在日常生活中对牛敬若神明，在印地语里，奶牛一词长和母亲一词连用，就像汉语里面的“祖国母亲”一样。

不料这位拉兹先生却并不在意，嘴里嘟囔了一阵子，小虾米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一句话，类似于“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对牛弹琴，对牛弹琴！”野鸡也只好败退，对于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的人，它也没法子。

就连唐积德对流浪汉的表现也很是钦佩，用手拿火炭，口吞火炭，那绝对不是魔术，而是真真正正的本事。看来这位拉兹先生确实有些门道，所修行的古瑜伽术很有成就。

可是在餐厅里面的其他食客不知道啊，还以为有来了一位大魔术师呢，于是纷纷上前，向唐积德和流浪汉索要签名。

唐大头现在最怕这个，看到笔就有点哆嗦，就跟野鸡看见海东青似的；至于流浪汉就更不用说了，只是摆了一个很古怪的姿势，往凳子上一坐，神游物外去了。

“大明猩在这呢，叫它签名好不好？”唐积德在这时候只好把大星给舍出去了。当然，瓦西里同志平时也很有亲和力，尤其喜欢给别人签名。所以听唐积德这么一说，大星就拿起水晶星，准备盖章。

不料，观众今天都是奔着魔术师来的，尤其是大头魔术师，击败了大卫，风头正劲，所以人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蜂拥上前，大星都被挤到桌子底下去了，嘴里噢噢地抗议，也没人理。

唐积德抓了半天后脑勺：“大家先冷静一下，我给你们现场变一个魔术，你们把需要签名的东西准备好——”

人群终于安静下来，有的手里捧着小本子，有的抻着衣襟，还有一位女郎直接将裙子掀起来，露出粉红的内裤，看得唐积德一个劲咂嘴：“这位女士，先把裙摆放下，稍后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单独给你签名好不好五脏破天。”

在人们的哄笑声中，只见唐积德的藤鞭上面忽然飘出上百片碧绿的树叶，就像一只只绿色的小船，飘落到需要签名的器物上。绿色的汁液渗透出来，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大头的轮廓。

这一幕实在是有点令人不可思议，等到他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唐积德一行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个签名可比袁大头珍贵多了，我一定好好保存！”还是刚才那位女郎，手里兴奋地挥舞着内裤，一路舞蹈着走出牛丸店。

据说，在若干年后的某一次拍卖会上，出现了一件奇特的拍品：居然是一条小裤裤，而且最后被一位富豪高价拍走，并且藉此物品，成功地变为桃花岛的一名普通民众……

“不愧是坚牢地神，看来，毛里求斯岛上的甘蔗灾难也是出自你手，果然只有系铃人才可以最轻松地解铃。”走在路上，流浪汉对唐积德也大加赞扬。只是这话实在太过直白，叫唐积德一脚踏空，从马路牙子上摔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唐积德心里也慨叹一声。不过好在这位拉兹先生对这些东西似乎并不在意，一路上只跟唐积德探讨自然变化，讲述万物生灵。

回到王子的宠物收容所，流浪汉直接找了个墙角一坐，便入定去了。如果不是唐积德眼看着他走到那里并且坐下来的话，肯定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因为此时此刻，流浪汉已经几乎没有了生命体征。感觉不到他的呼吸，感觉不到的心跳，说他是一具干尸，一点都不为过。

就连王子的那些感觉超灵敏的狗狗，也跑到墙角，对着流浪汉的身体抬起了后脚。还好被王子及时地叫了回来，要不然，肯定要在流浪汉的身上留下点记号。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千万不要小窥天下英雄，唐积德心中颇有些感慨，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子薇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唐先生，外面有一位叫陈翻天的老者前来拜访。”

“爷爷！”陈依依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唐积德见状，也只好跟着溜达了出去。

在大门口，只见一向活泼的陈依依跟个乖宝宝似的正在向一位银发老者请安，老人手里转着两个核桃，口里还训斥着什么。看到唐积德，陈依依在老者身后吐了吐舌头，轻声细气地说：“爷爷，这就是我新拜的师父。”

陈翻天瞪了孙女一眼，然后双手抱拳：“老朽陈奇，见过小友。小孩子不懂事，不知轻重，还望小友见谅。”

这种老派的江湖人最注重辈分，瞧他的意思，是要跟唐积德平辈论交。唐大头一个劲抓后脑勺：“都是一家人，您老千万别客气，赶紧屋里请！”

走进院子，那些狗狗都欢快地迎上来。陈翻天也微微点头：“不错不错——”正说着呢，忽然目光一凛，向墙角射去。与此同时，一直如同僵尸般的流浪汉也是身子一颤，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位又是何方高人？”陈翻天定住脚步，刚才虽然只是双方的气场碰撞了一下，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对方深不可测。

野鸡终于能插上嘴了：“就是一个跑江湖的流浪汉，上俺们这要饭来的。小卷毛，你平时都在墙角撒尿，今个怎么不去尿了呢！”

陈翻天微微摇摇头，然后在唐积德的引领下进了屋子，落座之后，何田田上了野茶。陈翻天品了一口，然后赞了一声：“好茶，天然去雕饰，完全是自然的味道。”

唐积德呵呵两声：“陈老爷子，真不巧啊，刚刚接到消息，说是晚上八点的飞机，联合国的考察团从纽约抵港，所以只怕我不能登台表演魔术了风流特种兵。”

陈翻天哈哈大笑几声，声若洪钟：“那我就叫你一声大头，其实，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你还不知道吧，那些靠着作弊手段混入魔术这个行当的家伙们，再知道你教训了大卫之后，全部滚蛋！”

他所说的作弊手段，指的就是那些道具派的魔术师，大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偏偏直接被唐积德给弄得灰头土脸，其他人自然也就偃旗息鼓。剩下的都是凭真本事吃饭的，这些人同场竞技，交流更大于比试。不论胜负，只谈收获。

唐积德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魔术界大名鼎鼎的大头杀手：无悬念击败道具派的代表人物大卫，又力挫手法派的绪川集人，隐然已经是魔术界的无冕之王。幸好这些东西只是在内行里面流传，唐积德还不知道，否则的话，只怕尾巴都翘到天上喽。

因为唐积德这条臭鱼，结果竟然将一场轰轰烈烈的东西方魔术擂台赛演变成一场切磋技艺的盛会，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失望。反正对于抱着看热闹的观众来说，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听陈翻天讲完，唐积德也使劲一拍脑门：“哎呀，太好了，我还发愁表演什么节目呢，现在是无债一声轻！”本来在他的计划中，还是倾向于去打擂台的，实在不行就叫朱光出面迎接考察团。

“大头你过谦了，以你现在的技艺，信手拈来，便可惊世骇俗。你不参加比赛也好，免得别人都黯淡无光。”陈翻天想来是心情大好，也开起了玩笑。

唐积德现在也彻底轻松了，他本来也就无意在魔术界闯荡，这下更是遂了心愿，于是亲自下厨，弄了一桌子菜，准备和陈翻天好好喝两盅。

不过酒菜刚刚齐备，就看到拉兹先生从外面晃悠进来，坐下就大把抓菜，一大桌子菜肴被他自个就划拉了一半，吃完抹抹嘴，又蹲墙角去了。

“要饭的也上桌，反了反了！”野鸡撺掇着大头教训一下流浪汉，结果笛子声再次响起，野鸡嘴里呜呜汪汪几声，跟一条大狗对掐，结果自然是弄了一地鸡毛。

瓦西里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将野鸡抱进屋里，然后又拐到流浪汉身前，小爪子指指点点，嘴里噢噢个不停，似乎在指责对方。

流浪汉咧嘴笑了笑，结果把大星吓得掉头就跑。不过身后的笛声猛然一变，大星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立在那里不动。

在诡异的笛声中，大星一直退到流浪汉身前，然后猛的一回身，嘴里咕唧一下，将一大口吐沫啐到流浪汉脸上。在朝着流浪汉扮了个鬼脸之后，大星这才神气活现地回到屋里吃饭，流浪汉的笛声，居然对它没起作用，反倒被它给将计就计，耍弄了一下。

猩猩也有这么多口水吗——将脸上的口水抹掉，拉兹先生也现出一脸沉思状。还是小虾米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大星单纯善良而智慧极高，它不像动物那般只会凭着本能行事，也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存在太多心思，留下太多漏洞，所以，拉兹先生的笛声才会对它无效的。”

“受教了——”流浪汉郑重地向小虾米施礼，然后就看到从小丫头的衣领里面又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瓜，圆溜溜的黑眼珠正瞪着他。流浪汉心中一动，也就睁大眼睛，和板板对视。

唧——只听板板发出一声尖叫，浑身的金毛都炸开来，猛然向流浪汉窜去。

拉兹抬抬胳膊，挡住了板板，随即小虾米也将板板叫了回去。小家伙犹自愤愤不平地挥舞着小爪子，而拉兹抬起手臂瞧了瞧，上面居然印着两个清晰的牙印，他的金刚不坏之身差点被咬破。

“又失败了——”流浪汉嘴里不解地嘟囔了一声。他的笛声连孟加拉虎听了都会变成波斯猫，可是他就不明白了，今天怎么会屡屡受挫呢？

第三十七章 找碴团驾到

在港岛国际机场，大星扛着个牌子，上面写着“迎接联合国秘书处米契尔先生一行”的英文字样。扛着牌子转了几圈，周围就围了一圈人，朝大星指指点至于唐大头，他们那伙人很不负责地在远处的椅子上坐着闲聊呢，这简直是抓瓦西里当壮丁嘛。

“看什么看，没瞧见过猩猩接站啊。”野鸡落到接站牌上边，恶声恶气地吆喝着。结果这家伙肉大身沉的，大星把持不住，牌子便倒在地上，砸到一个老外的脚板，被他愤怒地一脚踩碎。

野鸡刚要张嘴骂人，结果在看清那人之后，却怪笑两声：“绿毛，原来是你，赶紧赔钱。俺也不讹你，一万美金。”

大卫心里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劲就甭提了，他搭乘的航班要半夜才能起飞，刚才有点饿了，就出去准备找一家餐馆，结果又没野鸡给恶心到了。

看到牌子坏了，大星也不干了，上前拉住大卫的衣服袖子，嘴里噢噢噢地跟他讲理。它倒是没有野鸡那么黑，只是想叫对方把牌子弄好。

受挫于唐大头之后，大卫心里正窝火呢，于是就拿大星撒气，攥着拳头便往大星的猴头上砸去，嘴里还大声吆喝着：“死猩猩，拿开你的鬼爪子。这机场安保是吃屎的吗，居然连猩猩也放进来！”

在失意之后，人身上的劣根性最容易暴露，大卫就是如此，此刻的他粗俗而暴虐，哪里还有一丝顶级魔术师的风范。

大星也不是软柿子，身体灵活，反应敏捷。只见它抓着大卫的衣袖猛的一荡，便躲过了重拳，然后就听到嘶啦一声，大卫的袖子便被它给齐肩扯下来。而大星也被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落到一排座椅上面。手搭反凉棚，来了个放眼世界，气得大卫两眼冒火。

“打起来了，有人虐待动物！”野鸡扯着破锣嗓子在那吆喝。也该着大卫倒霉，碰到它这么一个刺头。

无论什么地方，从来都不乏围观者，很快就有不少人围拢上来，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指指点点瞧热闹：“那只猩猩好厉害，刚才那个空翻又高又飘——”

“那只鹦鹉才厉害呢，学人说话居然惟妙惟肖，竟然还能说英文，厉害厉害！”

终于有人注意到大卫先生，只是脱离舞台，换了一个环境，令人一下子不敢相认。再说现在的大卫横眉立目，跟凶神恶煞似的，与舞台上那个潇洒的大卫简直是判若两人嘛。

唐积德他们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不过远远看到是大卫，也就没急着过来。对付这样的角色，野鸡和大星就足矣，甚至连小板板都不用出场就能能搞定。

“大卫，是你吗？噢，我的老朋友，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一个长得跟大猩猩似的老外张开双臂迎上来，和大卫结结实实来了一个拥抱，看来他确实是大卫生活中的老朋友，连这都能认出来。

“米契尔，你怎么也来hongkong？”他乡遇故知，大卫也感觉到一丝惊喜。

大猩猩拍了拍大卫的肩膀，咧开大嘴，笑得很是开心：“老朋友，我当然是专程来看你表演的，你的演出，我是逢场必到。”

一听到演出，大卫眼中立刻无比黯然：“米契尔，这次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已经买好了飞机票，准备——回家。”回家这个词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竟然是无比艰难。

“哦，大卫，难道家里有什么急事？”米契尔听了也是一愣，虽然他这一次并不是特意来给大卫助威的，但是也确实打算下了飞机之后就去观看演出的，可谓是公私兼顾。否则的话，大可再拖上几天，因为这趟差事，实在是糟糕透了。

大卫摇摇头，神情无比萧瑟：“米契尔，以后恐怕我也不会再登上舞台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以朋友的身份，私下里为你表演魔术。”

看到老友这幅模样，米契尔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正色道：“大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是至交好友，可是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所以大卫还是摇摇头：“只要你留在港岛，很快就会知道的≤之这一次我是栽到家了，再也没脸登台。”

“绿毛，算你还有点羞耻之心！”野鸡忽然插嘴，趾高气昂地踱到米契尔跟前：“大猩猩，你想知道事情真相吗，俺告诉你好了。你的这个朋友打赌输给俺们家大头，当然没脸再登台。你来的正好，欠债还钱，赶紧赔俺们一万美金！”

话说米契尔也是有身份的人，平生最讨厌别人拿他的相貌做文章，想不到这只该死的鹦鹉上来就揭短，登时强压怒火：“大卫，是你欠他们的赌债吗？”

大卫摇摇头：“刚才那只猩猩举着牌子砸了我的脚，这只该死的鹦鹉就索要一万美金来赔偿。”

“简直是强盗行径！”米契尔火冒三丈，向野鸡大声咆哮着，抬腿作势欲踢。

大星一瞧这阵势，还真有点担心野鸡吃亏，于是连忙凑上来，拉着野鸡便走。野鸡嘴里还不依不饶呢：“大星啊，你那个同类脾气太坏，竟然还想踹俺——”

米契尔这下是真被气着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如果要是来一个经典的捶胸动作的话，活脱脱就是一只穿着西装的大猩猩。

大星走的时候还不忘从地上捡起牌子，拼在一起，用两只长臂高高举过头顶。直到这个时候，大卫才注意到上面的两行英文：“米契尔，好像是接你的！”

米契尔下了飞机就遇到老朋友，倒是忘了有人接机的事。等他看清大星的那块牌子之后，脸上的怒气立刻转换成喜色，心念急转，便向大卫眨眨眼睛，低声安慰道：“老朋友，或许这次我可以帮你出气，你就安心回纽约等我的好消息吧。”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关节，但是大卫知道，这位老朋友还是值得信赖的，于是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便转身离去。这次意外的老友重逢，令大卫心中忽然又燃起一股希望。

目送着大卫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米契尔这才将目光转到那只猩猩身上，只见它已经拐到一名大头男子身前，正比划着什么，于是就健步走上前去。

“大猩猩，你还没完了是不是！”野鸡以为对方还纠缠刚才的事呢。

米契尔咧开大嘴笑了笑：“如果你们是在这里接联合国考察团米契尔一行的话，那么我就是。还有其他成员，都在那边。”一边说着一边向刚刚取了行李的</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