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情叹口气,从炕上坐直身子,揉了揉额角,自从皇帝下旨,让京中十六位亲王,四十三位郡王全迁出京城另劈府邸,并且不容更改后,如善便隔三岔寺的登门。
她与如善本就不亲近,早些年在闺阁时便有了不见血的牙齿印,各自成亲后,如情的小日子过的红火,如善却越发水深火热,在无外人时,姐妹间更是生疏到极致。如情也习惯了如善人前与她扮演姐妹爱,人后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如今陡然全天候换上一副讨好苦逼的嘴脸,还真让她不适应。尤其这几日里碰了几回冷钉子后,便把许久未曾出现的冷面孔搬上台面,如情不买她的账,便又哭又求,十八般武艺都派上了用场。
如情被她烦得疲惫不堪,偏又发作不得,还不敢不见她,越发头痛起来。
“现在人在哪?”
玲珑按下如情想要起来的身子,“王妃莫急,奴婢知道二姑奶奶的意图,也知道王妃真的烦她,所以便自作主张推了她,说王妃和王爷一道进宫去了。要在宫里用了晚饭才会回来。”
如情赞赏地望着玲珑,“自从你嫁了人后,越发稳重妥贴了,这种法子亏你也想得出,就不怕穿帮?”
玲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蒙王妃眼光好,给奴婢寻了这门亲事。顾扬他,待我很好,也教了我好些为人处事。奴婢也知道王妃这阵子心烦,却一时找不着法子替王妃分忧解劳。这个主意,还是顾扬出的。”
玲珑年纪不小了,在去年正月里,如情便作主,把她许配给了王府前院总管洪大成的长子,洪顾扬。洪顾扬今年二十有二,自小便在洪大成身边跟着做事,早被洪大成当作王府下任总管接班人来教导,而洪顾扬也确实才干出众,年纪虽轻,却已肩挑大染,连李骁都器重他。如情观察了洪顾扬半年之久,觉得为人还不错,便作主把玲珑许配给了他。
玲珑见如情只盯着自己笑,越发脸红,但嘴上却说:“如今王府上下哪个敢不服王妃?奴婢就算说王妃是仙女投的胎,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半个不字。所以王妃放心好了,就算二姑奶奶不信奴婢,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半年前,成王府的鲁郡王妃贪图靖王府的凉爽,天天跑到靖王府作客,如情接待了几次后就烦了她,之后不是称病不见,便是去庙里上香,鲁郡王妃不是傻子,当下赏了十两银子出去,从下人嘴里问出了如情是在躲她,大闹了起来,事后虽然由周妈妈圆了场,但那名奴才却让周妈妈狠狠掌了嘴并罚到乡下做苦役去了。从那以后,王府上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戳如情的台?
就拿上个月的事儿来说吧,如情与李骁怄气,带着盟哥儿和望哥儿回了娘家又去外头游山玩水顺便散心。李骁回来找不着人,便问下人王妃的下落,那些下人得了玲珑和周妈妈的令,只说王妃回了娘家。李骁不疑有他,当晚见如情没有回来,便差人去了趟方府,那下人深知王妃的厉害,回来也只慌报如情在娘家,要住上几日。
李骁过了两日清静的日子,却坐不住了,又亲自去了趟方府,那些守在方府的王府下人飞快让人用飞鸽传书通报如情,这才没有穿帮。事后,如情重赏了对她尽忠的下人。
之后,王府下人也知道如情在李骁心头的份量,哪个还敢不听如情的吩咐?就算如善找人来问,也绝对问不出任何眉目来。
总算打发走了如善,如情却又有了新的烦恼,她也知道如善的性子,是从不轻易求人的,这些日子腼了脸来求她,估计也是被逼的吧。
她也理解如善的处境,可是,皇帝有意削番,靖王府都自身难保了,她哪里还敢帮她?但豫郡王妃和如善不这样想呀。当真把她恨毒了也说不定。
又过了数日,随着各亲王郡王离京日期的逼近,靖王府的门槛更是被踏破了,先前各位王妃们还矜持地坐着与如情谈会儿诗词歌赋,说说别人家的闲事儿,而如今,全换成另一副嘴脸,开门见山要如情想办法让李骁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就算不留在京中,但总要去富蔗点的地方吧。
如情一脸为难,一张苹果脸儿皱成一副要哭不哭的包子脸,委委屈屈地道:“婶子太抬举侄媳妇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以夫为天,哪有这个胆子干涉外头的事儿?”
遇上哭求的,威逼的,软硬兼施的,如情便与周妈妈等人唱双簧,如情作出一脸的为难,周妈妈等人则唬着脸对哭求的人道:“这位王妃,奴婢知道您的难处,可您也要体谅咱个王妃的难处呀?我们王妃不是不想帮您,而是力不从心呀。昨儿个晚上王爷回来,王妃才提及了成郡王一家子,这头都还没开,王爷便发了好大的火,甚至还摔坏了几个几子,直对王妃嚷嚷,这事儿皇上说了算,他有几个胆子与皇上作对?当真是嫌命太长了?靖王府都自身难保了,王爷也是力不从心呀……”
然后如情便作出一副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紧接着,又有人来报,说望哥儿醒了,正在哭闹,如情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这些人见状,虽心里不满,却也无可耐何,只能起身告辞。
之后几天,前来登门的人少了许多,如善也没再来过,如情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又隐隐担心起来。
周妈妈安慰她:“王妃不要想太多,二姑奶奶虽至今仍无子嗣,但总归是方家的闺女,豫郡王妃就算厌恶她,也不会拿她怎样的。”如今的方家,可是今非昔比了,知礼已经是从三品吏部侍郎,有何家辅助,又深得皇帝信任,已经是御前红人,知义在山西稳扎稳打,即不出风头又做好了份内事,深得皇帝褒奖,甚至皇帝派去的钦差回来也是赞赏有加。
而知廉,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头历练,虽如今仍然只是区区七品县令,但听方敬澜讲,浙江布政使司已上书吏部,称其年轻有为,治理有功,百姓称颂,上级赞赏有加,大力举荐知廉任湖州知府,官升两级。
如真的夫家平阳侯府虽仍是不上不下地混着,但大姑爷钟进却是平步青云。而如美至从杨太夫人逝去后,再无婆母压制,与杨大夫人关系越发融洽,后来又秘请了宫中御医调理了身子,今年春分时节,总算怀上了,虽还估不出是男是女,总归是有了希望。
方家诸兄弟都过的挺好,唯独如善仍是令人揪心。
想着如善脸上的晦涩与故作骄傲的神情,周妈妈对她的厌恶已逐转转变为同情。
“其实二姑奶奶长得也并不差,就是那性子……唉……”
如情捧着茶杯,并不喝,只低声道:“我听人说,二姐姐在豫郡王府已放低了身姿,可却抵不过那些小妾们的拿捏作耗,再来,二姐姐肚子一直没个动静……”在古代生活,千好万好,还是要肚皮争气才成。
忽然间,如情对于那些先天不孕的女人感到很是难过。在现代若是无法生养都要糟白眼,何况子嗣大于天的古代?
周妈妈又宽慰如情,“王妃就是个心善的,二姑奶奶平时候那样对您,也不见得您记恨她,反处处替她着想。可惜二姑奶奶入了魔障,总是不肯听您的劝。不过王妃也已尽了力,您又没欠着她什么,休要自责。”
如情摇头,“到底总归姐妹一场,唉……”大家都过的很好,就如善一人过的不好,对方家姐妹来说,也是个麻烦。
玉琴从外头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快人快语地道:“再是姐妹,但该帮的都帮了,烂泥仍是扶不上墙,也不能怪王妃您呀?”玉琴梳着妇人髻,脑后插了根镶红宝石的梅花玉簪,簪子垂下的流苏斜斜坠于髻边,一张较普通的脸儿却被衬出些许娇艳来。
周妈妈瞪了她一眼,“不是让你监管着膳房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玉琴嘻嘻一笑,把手头的果盆放到旁边的四角几子上,“刚才荷二姨娘差了人去膳房,说要吃腌鹅脯和一品熊掌,奴婢一口回了她,说鹅脯可以,但熊掌却是万万不能的。”
野生熊掌本来就珍贵,再加上近年来靖王府渐渐走低调路线,往年过个过,山珍海味上百车地拉进王府的景像已不复见,为了彰显勤家持家的美德,如情索先做出表率,以前一顿饭八菜一汤裁减为四菜一汤,并且直径十二寸的盘子也换成了七寸的小盘子,力争做到不浪费原则。今年此类珍品比往年少了一倍有余,正经主子都不够吃,哪还轮得到区区一个才进门不久的姨娘?
周妈妈撇唇,一脸厌恶,“都这么久了,这人怎么仍是不肯死心。”
荷二姨娘便是当初随如情一道进入王府的陪嫁品荷。自从被开了脸抬为姨娘后,如情赐了她一处院子,并拨了人手过去,规格待遇参照其他姨娘,不偏心也不倚重,与所有姨娘那般一视同仁。因李骁身边已有一位荷姨娘,所以品荷便被称为荷二姨娘。
如情淡道:“她还年轻,进门又最晚,还没学过正经的为妾之道,改明儿妈妈差了嬷嬷过去,好生教导她些。”
周妈妈眉开眼笑,在姨娘面前拿嬷嬷架子是她的拿手绝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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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得了点空,赶紧更新,莫崔,都是现写的,一点存稿也无,也不必等候,有空就写哈。最近事儿也较多的,还理不出头绪来,先给大家拜个晚年。
番外1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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