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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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一年的春节,仍与往年那般隆重而热闹,甚至比往年还要隆重盛大些,皇帝想着宗室郡王们过了年就要各自去领地长住,日后想要团聚,亦是不容易了,是以隆重大办。

虽然亲王们对皇帝的“仁慈”好一翻歌功颂德,但气氛却一直压抑着。

望着一堆堆盛妆王妃郡主们那勉强的笑容,如情却在心里喟叹,站在亲王的立场,无端被发配到偏远地区受限制不说,薪水还少了一半,没有哪个能够服气的,也着实可怜。

可是站在皇帝的角度,这类不事生产的米虫成日吃着国库的粮食,早早打发了更好。

托李骁的福,今年如情还破例得到皇帝及太后下旨褒奖。

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两端有翻飞的银色巨龙,背面以七色图案绣祥云飞龙,两轴承玉的圣旨由慈宁宫内监亲自交到如情手上,上边端庄秀丽、圆润飘逸地写着“方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入我天家,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温懿恭淑,素谦谨守礼,温良称著,持家有秩,教子有方,乃我天家媳妇之楷模,率众之表,特此褒奖,勉之,敬之!”另外再赏了十数箱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等物。

如情一边感恩涕零地叩头谢恩,一边从手上撸了个碧油油的绞金丝镯子不动声色地递给传旨的太监,笑眯眯地道:“这天寒地冻的,还劳烦罗公公大老远的跑一趟,如情真过意不去。”

那罗公公咧嘴笑道,很是恭敬,“王妃客气了,但凡是往靖王府跑的差事,奴才乐意之极,乐意之极。”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后,如情拿着精美绝仑的圣旨来到太妃的嘉欣苑,太妃把圣旨里里外外瞧了个遍,赞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有主意。太后这是在夸你和骁儿做出了表率呢。”

如情故作不解,“媳妇寓笨,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太妃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在我面前,你就甭廉虚了。今年南方洪水肆虐,骁儿借口同为大庆子民,应当尽一份心力为由,主动捐粮送米的,并主动请缨随钦差前去南方治理洪涝,比起其他莫不关心只惦记着纳妾狎妓的亲王,今上自是瞧在眼里的。”

如情正色道:“王爷英明。然,若非父王母后自小悉心教导,王爷又如何能有今日?”然后她一脸自豪地微笑地道:“有夫如此,却是媳妇莫大的福气。”

太妃微微地笑道,深深看她一眼,“若非你在背后提点,骁儿如何能越发深得圣心?”太妃亲热地拉着如情的手,笑得很是欣慰,“我儿能娶到你,亦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如情平时候不怎么显山露水,就连管家也不怎么上心,偏就这么个爱贪吃贪睡的主母,却把王府打得得井井有条。而自己的儿子变化也是有目共睹的,以往一得空就往外跑,很少呆在双亲身边,似乎外头的世界总比王府里精彩。自从如情进了门,李骁往外跑的次数少了许多,除非公务缠身,平时候都是呆在王府,并时常前来关心问候她。更让她欣慰的是这近年来皇帝针对番王的动作越发激烈,京中数十位宗室亲王无不受牵累,偏靖王府相安无事,虽说自己儿子眼光独到,但若没有如情的提点,恐怕也难善了。

“今日这圣旨和赏赐,是太后皇上对咱家的厚爱,亦是警告。你是聪明人,这里头的名堂,不需要我再多说吧?”

如情恭敬地福了身子,“母妃说得极是,媳妇自当知道该怎么做。”皇帝公开对她褒奖,一来靖王府确实做得好,主动退还份例良田,又主动把王府多年积蓄拿出了大半充作国库,又主动捐米运粮支援灾民,在众多亲王中作出了表率。当然,皇帝这份褒奖背后的另外几层作用,在古代混了这么多久,又在朝政核心里打滚,哪会不明白?

太妃又微微地笑着,“重赏之下,必还有重罚,且等着吧,湘王,恐怕要糟大难了。”

果然应了太妃的预言,在如情收到褒奖圣旨后的第五天,便传出湖南湘王及王妃受到皇帝申饬,称其世代享受天恩,食朝廷奉禄,尊为亲王,朕承太祖、太宗弘业十一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尔乃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ying乱,难出诸口。朕包容十年矣。然其恶愈张,戮辱百姓,官员。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尔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贪天之功为己有,享民脂膏肪,却拒百姓之苦,百姓深受洪涝之苦,尔等不思援救反助纣为孽,天理难容。身为太祖子孙,当以天下亲王之表率,却徇情枉法,苟且妄为,胆大包天,拥兵自重,其行厌,其言恶……林林种种一长篇斥责,最后虢夺番王爵位,贬为庶人,湘王被圈禁皇庄,湘王近亲三代被连根拨起,只由湘王的四堂弟恭惠郡王之嫡长子承袭湘王爵位。

湘王倒此大霉,李骁并不意外,如情也不例外,却有些惊讶于皇帝对这些番王如此深恶痛绝,却为何没有赶尽杀绝而表示怀疑。

李骁则毫不在意地笑道:“先重罚再给甜头,这是皇上惯使的招数。休要见怪。”

如情仍是不大明白过来,“湖南糟此重灾,湘王却毫不理会,反助纣为孽,是该受重罚,可为何皇上还要留湘王爵位呢?”如果换作是她,肯定连根拨起,不留后窜,也可以起到震慑作用。少一个番王,国库就少一份花销。

李骁摇头,“皇上自有他的考量。”

如情细细一想,也觉得皇帝此招确实乃一石三鸟之好计,而她则略显得顾头不顾尾,甚至眼光没有放长远打算。

“王爷早知会是这个结果罢?”她抬头望着李骁,因湘王之事,各地番王深感惶恐,深怕皇帝迁怒之下把自己也给查办,纷纷捐银扣米,甚至把强占的土地火速地退给了老百姓,就怕皇帝抓自己的小辩子。相较其他番王的战战兢兢,李骁则就沉稳多了。

当然,李骁是提前就把功夫做到位,当然不愁皇帝抓自己的小辩子,所以行事做派依然从容,在外人眼中,就是李骁深沐皇恩,着实令人又羡又妒又眼红。

李骁深深凝视如情,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激赞,“若不是你事先提点我,哪有为夫的今日。”他自认不是个作奸犯科欺压百姓的亲王,却也不是爱民如子的好亲王,平时候不扰民,不欺民自觉很不错了,哪会想到主动捐粮,甚至退还田庄?但经不过如情对他的一个劲的哀求,甚至还搬出“就算不为了咱们,也要为自己的名声着想,给孩子们着想,给他们积些阴德吧?”

李骁想着堆到粮库里快要发霉的粮食,也就欣然同意。后来如情又让他去灾区瞧瞧,他本不愿去的,觉得让他去振灾,还不如让他领兵打钛还带劲,但经不过如情的软磨硬泡,只能勉强同意。

可去了灾区才深受震憾,灾民们那无助绝望而望着自己又陡地生出的希翼之光令他无法再坐视不理,尤其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那枯黄而脏乱,纯真又绝望的眸子深深扎进他的心窝。他也是做了父亲的人,瞧着灾民们领到一碗稀粥并不是朝自己嘴里送而是先顾给孩子吃的场面令他双眼发湿,这才真正全心投入振灾当中。

那时候什么攒名声,给孩子积积阴德的想法早已丢到九宵云外去了,他只想尽自己一份力,站在为人父的立场,他也不忍这些可怜的孩子无家可归还被活活饿死。

不过,这些想法外人并不知道,他的身先士卒却被传颂为爱民如子,他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尽一份力罢了,可他的谦虚却被皇帝赞赏为不居功,这是他从来没有料到过的。虽然累得又黑又瘦,可看着聪明可爱的儿子,及用温柔祟拜的眼神瞧着自己的妻子,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正月里靖王府一如即往的忙碌,今年裁了些下人,也精减了好几处庄子,如情手头宽松了许多,再来她贴心丫头全都嫁给了府里的得力管事,也各自领了比较重要的差事,为自己分了好大部份的忧。另外今年串门子的亲戚比往年少了许多,如情难得轻松,想着李骁时常往外跑,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而再过不久,知义也要捎假回京,想着三年没见过面的二哥,如情心中一阵激动,赶紧吩咐丫头们去找出针钱,又去库房寻了上等的料子。

针线上的新引进了几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如情很是喜欢,除了裁剪设计款式得自己亲自动手外,其余打边,绣纹都交给了针线上的,她只负责在显眼处弄上自己的标签算是自己亲手制作。

忙活了半日,奶娘抱着望哥儿进来用晚饭,如情接过两岁大的儿子,在他肉肉的脸上亲了一记,小家伙很好动,一刻也坐不住,才在如情怀里呆了片刻便要往地下拽,这小子穿得多,又喂得结结实实,白白胖胖,如情抱了一会只觉手酸,再来这小子又不安份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不稍一会就吃不消,只得把他放到地上,小家伙一触地便到处溜达,如情只得吩咐丫头们仔细盯着,然后又过问了盟哥儿最近的情况。

负责照顾盟哥儿的梅娘笑得很是淡雅,“王妃仁慈,总是处处挂记着大公子的事儿了。而大公子也很是刻苦,一大早就起来练剑,然后又去学堂里念书,下午回来又随武师在后头庄子里骑射,晚上还要练字。日日如此,从不间断。这才八岁大的孩子,天可怜见的,居然如此稳重懂事,一点都不需要旁人操心。”

如情略略皱起眉头,“盟哥儿懂事那是好事,可也才八岁大,每日里却要学那么多,恐怕身子也吃不消。晚上也不要练得太久,让他早些睡,小孩子嘛,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来日方长,可别熬坏了眼,那便可惜了。”

梅娘点头,“王妃心疼大公子,奴婢自是知道该如何做。”

如情望着梅娘恭敬却不卑不亢的神情,语气温和,“虎子也才九岁,却一直跟在盟哥儿身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真是难得,小小年纪,却这般会照顾人。不过你对他也别太严厉,到底只是个孩子,又正是顽耍的年纪,也别太拘着他了,他成日里陪着盟哥儿,也怪辛苦的。”

梅娘感激地道:“若不是王妃仁慈,哪有奴婢和小子的今日。王妃切莫这么说,照顾大公子本是虎子的份内事,说什么累不累着的。”

如情也不与她多说,又侧头吩咐周妈妈,“日后盟哥儿那儿的饭食尽量弄得丰富些,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别错过了。还有虎子,这孩子照顾盟哥儿体贴妥当,你让账房的给他长些银米。也算作对他的犒劳吧。”

周妈妈连忙应声,梅娘又感激地道了谢,如情望着四处调皮捣蛋的望哥儿,这小子双手双眼没一刻是空过的,才拿起一个粉色彩碗翻看了一会,又把碗一丢,又抓起炕几上的一四角果盘翻玩,丫头连忙阻止他,偏不肯听,反而还使气把盘子往地上扔,幸好于冬眼明手快给接住了,这小子又转移了住意力,又往炕上爬起,为怕他摔下来,于冬连忙上前把他拉下来,这小子偏不依,又踢又打的,如情看不过去,上前把他抓了过来,虎着脸把他安在一旁的小墩子上,沉着脸道:“怎么这么调皮?那些东西能玩么?你爹爹给你买的玩具呢?”

老王爷夫妇及李骁对这个嫡出长子出奇的疼爱,时常从外头买些稀奇古怪的木制玩具回来供他玩,偏这小子仍是蛇心不足,见啥玩啥,见一个扔一个,永远没有定性,虽然方老太君时常劝说她,小孩子这时候正是翻坛子打罐子的时候,再斥责也是没用的,就让他尽情地玩吧,只要让下人多看着点儿就成了。

如情也想让这小子尽情地过他的童年,可瞧着好些官宦子弟这个年纪已经在启蒙了,而这小子还成天在地上翻滚,也着实不像样,遂发了狠地让人拿了小木片来,教望哥儿识字。

可这小子就是不肯合作,如情念一个字,他却东张西望,甚至还想下地,如情纠正了他几回,仍是不见效果,只得叹口气,“算了,朽木不可雕矣,等他老子收拾他罢。”幸好望哥儿是男孩子,男孩子的学业自得由他老子操心。但小孩子的良好行为习惯及为人品性却得从小就抓起。于是,如情又打起精神,又拿了从外头买回来的彩印小书来给他讲故事……

今年的元宵节仍是和往年一样,回娘家过。

今日的方府虽今非昔比,然日子仍是过的节俭,家具并无出挑之处,奴仆衣着也着实简单,主人也是以素雅为主,望着何氏身上那半旧的衣衫,及知礼身上那洗得发白的宝蓝直缀长袍,如情很想发笑,果然方府最无敌,确乃清贵人家。

如真一袭八成新的亮缎妆花紫粉镶边灰鼠毛边褙子,一如即往的精简中又带着低调的奢华,整个人爽朗大方,即不失庄重,也不**份。

如美因有孕在身,不适宜外出,并未前来。

而如善,则一改以往的奢丽华美,穿着方面朝向太夫人看齐,一袭银貂毛边遍绣海棠折枝褙子,脖子上戴着个玉圈,头上珠饰简单,流云髻上只簪着枝红宝石珠杈,鬓边压着朵杯口大的蝴蝶坠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一进入门来,环视了屋中诸人,先草草与老太君福了身子,疏冷的眸子从何氏,如真,如情脸上一一扫过,最终留在如情脸上,蓦地轻轻一笑,“四妹妹不是很忙么?我还以为……”声音拉的好长。

如情淡淡一笑,“大过年的,再忙也要回娘家嘛。”她盯着如善越发晦暗憔悴的脸,道:“二姐姐不也是?就算王府里再忙,不也抽空回来了?”

如善唇角抽了抽,面色复杂地道:“我哪敢与妹妹相比,”她盯着如情一身淡金遍透粉红桃花折枝交领褙子,脖子上那厚实顺滑的貂毛大领子衬得整个人雍容华贵,银貂毛边袖口下那双雪纤纤玉手带着青葱般的雪白,素雅的十指修剪得整整齐齐,并无时下贵妇都爱用桃花汁把指甲染成粉红颜色,她的十根手指异常的单调,任何饰品也无,但那貂毛袖口的手腕处,却隐隐绰绰露出小半截羊脂玉的镯子,如善胸口一紧,她认得这镯子,那可是老坑进贡的御贡之物,雪白羊脂玉打造的镯子上雕着精致的凤纹,等闲人物轻易不敢佩戴,偏就随易戴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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