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非
书房在卧室的正对面,镜花堂有史以来最令人胆寒也最令人敬仰的黑堂主正坐在他的专用座椅中,单手支腮,魅惑的眼狭长微挑,瞳中跳跃着一点蓝光,目光斜下,欣赏自己完美无暇仿如玉雕的漂亮手指,摊开、合拢,再摊开、合拢,无聊地重复了好几遍……神色妖邪,似在思考又似在等待。
“主上。”
淡影悄无声息的掩藏在浓黑的夜中,呼吸细微均匀,不急不躁,不仔细听,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东西呢?”
卷宗快速出现在案几上。
手掌的运动告一段落,修长食指伸出,轻勾细绳,卷宗缓缓铺开,其中的内容在烛火的照耀下一览无余。
脸色不变,眼神却越来越y狠。
“老家伙,果真隐瞒了最重要的消息。”
如他所想,姬千年和司寇的关系远远不止那么简单,却没料到,她居然是那个小野种的妻主。瞳孔缩紧,司寇啊司寇,你真是y魂不散,死了也不让我安宁,还留下个祸害——他们,当他黑樱雪是傻子吗,以为可以就此瞒天过海,在他耳目所不及的地方幸福一世?休想!只要有他存在的一天,只要他的恨意不消散的一天,决不容许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一无所知的得到幸福!
我的恨,我的怨,一样不少的加诸在你身上,也让你尝尝被最重要的人遗弃的痛!
卷宗丢进火中,就像黑樱雪的怒火,熊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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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樱雪用了什么手段她不知道,但银月国和亲的皇子的的确确已被他派人接回,正赶往镜花堂的路上——这是黑樱雪说的,是真是假也无从考究,反正到时候见到人就行了,这样一来她也放心不少,接下来就是提防君小姐送她的“回礼”,毕竟做了“坏”事不接受惩罚连老天爷都要嘘个几声,希望君小姐的报复不要像她的发型样呆板无趣。她虽不喜欢有人在背后算计她,却更不喜欢一眼就看透的老套。
不要说她恶趣味,每天和某个心机深沉,动不动拿她开刀时不时丢点麻烦给她的男人朝夕相处,圣人也会堕落成魔鬼……近墨者黑嘛,别说她本身的恶劣,在他的激发下以惊人的速度成倍增长。即便如此,还是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强j神跟他斗智才不至于沦陷到让他取笑。最近,他似乎玩上了瘾,整天把喜欢二字挂在嘴边,一落下风就不厌其烦的把玩具论抬出来压制她,还加上最喜欢,她其实很想撂出狠话:管你喜欢不喜欢,离我远点,否则就把你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可惜,在他以眼“吃”人的战术下往往胎死腹中,以失败告终。
郁闷啊——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连唉三声,姬千年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左手托着杯刚沏好的茶,眼光以中央为圆心轴,扫s房间内的一桌一椅,一砖一瓦,哪里有细小的缝隙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也没有其它意思,就是因为无事可干,黑樱雪从昨天开始就变得y阳怪气,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摆副臭脸给她看不说,还话中藏刀,字字尖锐。
懒得多想为什么,他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她,不想说谁也逼不了他,他那个人,表面骄傲任x,唯我独尊,实际上却寂寞的需要人陪伴。
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姬千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既然闲得发慌,就找些事做吧,也不辜负门口那些辛苦站岗的门神。
想想,这也是训练的一种,加强他们的反s神经,
刚站起来,未及将脑中的计划付诸行动,黑樱雪猝不及防地推门进来。
姬千年愣了愣,复又坐下。
“有事吗?”
黑樱雪紧紧盯了她好一会儿,语音像压抑着什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没有习惯x的妖艳笑容,反倒是一股子沉闷在房内盘旋不去。
“这是你的地盘,想来就来,我有什么权利阻止你,当然随你高兴啰。”
“……”他靠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凝视她,良久,扬起魅惑却空洞的笑,“听我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
“你的心情很好?”忍不住问。
“是啊,好到想杀人。”
黑眸闪过暗光,心中猜出了七七八八。“那我就洗耳恭听,但愿不要是个无聊的故事。”
“绝对不会。”
……
故事并不复杂——
一个富家公子救了因负伤误入家中的女杀手,进而爱上她,而那位杀手是组织内的首领,不可能为了公子抛弃一切,鉴于两人背景相差悬殊,女杀手忍痛割爱断情,离开公子。原本公子的家人已为他订下门当户对的亲事,只等女方前来迎娶,但公子抵死不从,一心只想爱那女杀手,背井离乡千山万水的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某天,公子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找到女杀手,向她表明非她不嫁,吃苦受累都要跟她在一起的心迹,女杀手也被富家公子坚贞不移的爱情所感动,为了不让公子有所遗憾,闯进公子家在他父母面前发下毒誓,会一生一世对他好……到这里,应该是个幸福的结局。如果没有那一场盛世的烟火大会,如果没有遇见那个菊般少年,或许公主和王子的童话故事会延续到天荒地老。
移情别恋的爱人,违背诺言的爱人,把属于他的温柔给了别人的爱人,善良的公子不忍伤害任何人,只能独自神伤,在痛苦中日益憔悴,心碎成片片也无力争取。
这就是爱,再痛再累再苦也希望心爱的人能快乐,不忍责备一丝一毫。
爱着,并痛着。
最后,公子病死了,爱人始终没有把那位少年娶进门,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被送走了,再后来,都死了,留下公子和爱人的小孩怀着满腔怨气和寂寞,守着早已烟消云散的爱恨情仇……
黑樱雪的故事讲完了,姬千年彻底无语。
室内安静的只闻彼此的呼吸声,空气流动着一种沉闷和抑郁。
这个故事不完美,有些无聊,甚至有点悲情,姬千年很想表示一下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无力。
她想,对黑樱雪,同情就不必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需要。说无聊是因为故事情节实在很像一般的都市言情,黑樱雪也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讲故事,更不是为了寻求他的安慰和同情,恐怕另有深意在其中。仔细想想,女杀手的移情别恋,违背承诺,富家公子的伤心难过,憔悴病死,少年的无辜介入——这三个主角指的是黑樱雪的爹娘和司寇大叔吧。难怪大叔至死不肯说出琴玉的妈妈是谁,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想当初,她得知家里的两位大人是一对被爱情冲昏头脑不计后果携手私奔的笨鸳鸯,她倒是很认真的鄙视了下——美人老爹,千金妈妈,容我小小的忏悔一下对你们的不敬。姬千年掀起眼睫瞄了瞄沉默的黑樱雪,提不起情绪发表谁对谁错的言论,她比较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想干什么?
黑樱雪面色如常,除了笑容不复以往的妖惑媚人,实在看不出他哪里难过了。
情绪掩藏的很严密,丝毫不外露呢——
她为他叹息,这个人,就算伤心到极致大概也不会让外人看到吧。
“你……”亮色暗沉的眸子定在她不为所动的脸上。
“嗯?”姬千年的表情完美得不像真人,拎起茶壶给自己的空杯注满了茶水,顺便端过瓷杯也给黑樱雪倒满。刚刚说了那么多的话,应该口渴了吧,看,她多体贴。
“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讲这个故事?”眸色继续下沉。
“哦。”依然回他一个单音节。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得出故事里的人是谁。”
“啊。”她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不劝我怨怨相报何时了,叫我放下仇恨,化干戈为玉帛?”声音冷冰冰的,冷到姬千年终于回过神来奇怪的看着他。
“谁和谁?”装傻。
“别装傻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可真是错综复杂呀,大叔是“第三者”,琴玉是私生子,黑樱雪是琴玉的哥哥——头都大了,姬千年揉揉太阳x,非常的无奈。
“你要恨就恨吧,恨得没力气再恨了就原谅他们,反正人都死了,你总不至于把尸体挖出来鞭尸,小心遭天谴。我说你呀,天天把仇恨记在心里是件辛苦事,不仅折磨自己也折磨关心你的人,更不会让你快乐多少。想想看,如果你的人生除了恨什么都不剩下,那不是很可怕?”
“你维护他,就因为他是你的人?”恨完了就原谅……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姬千年突然发现,黑樱雪固执起来不是一般的难缠。
“你究竟想要我说什么?我说了你就会听进去?好吧,我问你,琴玉做了什么?他无法选择爹娘,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情,一出生就被送走,连亲生爹娘的面都没见过,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何其无辜?你满腹怨气,至少是在爹娘身边成长,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琴玉呢,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却毫无怨言,相比之下,谁才是最该恨的那人。小雪,他不知道有你这个哥哥,对上一辈人的事更是完全不知情,你迁怒于他就能减轻心中的愤怒吗?你要恨也恨错了人,大叔何罪之有?他只是被你娘爱上,爱他所爱。真要说起来,你那个移情别恋的娘才是导致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她不该对你爹许下承诺却又轻易背弃,不该强留大叔在身边却又不给他名份,害得他们一个病死,一个活着跟死了差不多,还连累下一代;你爹也是,他甘当爱情的牺牲品,甘愿接受爱情的背叛,结局虽然让人心痛,不过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何况人都死光了,说再多也枉然。”
“爹没有错……”黑樱雪握紧拳头。“是娘辜负了爹,是那个人伤害了爹,爹才……”
“所以,归g结底是你娘的错,她要不见异思迁,你爹又怎会一病不起,无药可医。”姬千年也不想直观的把错误加在一个人身上,或许三个人各有各的错,感情的事谁又说的清楚。依黑樱雪目前的情况看来,不这么做他会把恨意转嫁到琴玉身上——当事人都死光光了,活着的就剩下琴玉,琴玉真倒霉,什么都不知情就背负了莫名其妙的恨。“……恨的另一面是爱,没有爱哪来的恨,你确定自己恨的人是他们不是自己?”
“……”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娘不把大叔娶进门,三个人一样可以相处的很好不是吗。”黑樱雪的爹既然有容人之量,干嘛不点头让大叔过门,也好过看两人卿卿我我暗地里伤心。
“黑家人一生只能娶一个。”黑樱雪很生气,平时的魅惑早已荡然无存。娘虽然有错,司寇却更可恶,没有他,娘不会疏远爹,他也不会看着爹一天天憔悴却无能为力。
“只能娶一个?”姬千年惊讶极了。
“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想阻止我伤害他。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原谅他,不管他是否知情,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他的存在就令我厌恶得想吐。”黑樱雪的笑,y狠的让人胆寒,姬千年注视着他,眉头皱起。
“你想做什么?”既然摊牌就一定有他的打算,事关琴玉,她不能悠闲的袖手旁观。
“你说我会做什么?”靠近她,魅眼闪烁着诡异,说出来的话给色彩柔和的房间里蒙上一层y冷的黑色。“让他们父子团聚可好?你不是说他从未见过爹娘的面吗,我好心成全他,送他下去享受天伦之乐,有爹娘陪着他,他也不会寂寞……呵,你想杀了我?”
姬千年也跟着笑,笑意在唇边荡漾,眼底却一片冰冷狠厉,手不知何时架在黑樱雪的脖子上轻轻捏着。
“你有个漂亮可爱的颈子,颜色也十分诱人,好想在上面咬一口尝尝它的味道呢。嗯,皮肤光滑细腻,手感也很好,就是有些脆弱,不知道把它扭断的感觉如何,应该非常刺激吧。”
“……”
“小雪,我的耐x有限,你不要把我惹毛了哦,不然管你是谁,我的人绝不容许他人伤害,必要时,我是魔鬼。”而魔是不懂留情的。
“他就那么重要。”黑樱雪眯起眼,无丝毫惧色,静静凝视她。
“很重要。”
“你对他也很重要?”
“很重要。”
“……放心,我不会对他下手。”杀了他太便宜了,他要抢走他最重要的人,让他比他还要痛苦百倍。
这是你欠我的,我亲爱的弟弟。
姬千年松开手,看了他半晌。
“不要耍花样。”
“这是玩具对主人的口吻吗?”
“……”
不受教育的家伙。
好友重逢
第二天清晨,姬千年睡得迷迷糊糊的,黑樱雪的手下跑来敲门,叫她去一趟前厅。
“客人?”
“姬小姐请。”
了解镜花堂的众人都是上了塞的闷葫芦,一问三不答,也不想自讨没趣的多费唇舌,慢条斯理的梳洗完毕,在黑衣人的带领下来到上次来过的前厅。
厅内站了几个人,刚想进一步看清楚究竟何方神圣让黑樱雪慎重其事的请她过来——她在这国家应该没有认识的人吧?眼光扫过去,没等她看个仔细,一个人形沙袋伴随一连串熟悉到死都忘不了连鬼听了都要起**皮疙瘩的叫唤,带有混响效果。
“小姬小姬小姬小姬小小姬姬姬姬——”
姬千年破天荒的黑了脸,嘴角抽搐了下,硬是忍着异样的目光站在原地,没当场逃跑。
“小姬姬姬——”
人形沙袋以超光速朝姬千年扑过来,让她避无可避,两人撞个满怀,力道大得姬千年踉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体。
“你……”
“我好想你啊,小姬。”
……
黑线满头满脸,箍住她的女人不仅把她抱得紧紧的,还在她背上用力拍打。
你是想杀了我吧,痛死了!
姬千年哀叹,不是幻觉,这女人是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谋害她哪。
“唉呀呀,小姬,你瘦了好多,身子骨愈发纤细,是不是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习惯?唉,我也很想随你天涯海角,俩俩相依,永不分离。自从你走后,我是日也思夜也想,寝食难安,忘音笑话我像得了相思病,我是真的真的想你想到心都痛了,你可明白?”皇深若捧着她的脸‘伤心’的左看右看,旁人的怪异目光一律忽视,笑眯眯的欣赏好友色彩斑斓的表情。
……忍耐,忍耐,她是优雅的姬千年,在外人面前要顾及形象。
“小姬,死没良心的,你都不想我吗?”
咬牙,微笑,姬千年呀姬千年,你一定一定不能破功,私底下再找这女人算帐。“想……”掐死你这个祸害。
“嘿嘿,我就说嘛,小姬怎么会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呢。”
“……”
“你们认识?”
敏感的发觉到姬千年的面具有瓦解、崩溃迹象,黑樱雪顿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意识,笑容魅惑的问着姬千年的同时,眼神却在凌迟犹如章鱼似黏在姬千年身上的皇深若。
大概觉得黑樱雪的眼光太过‘热情’,皇深若盯着黑樱雪瞧了好半天,两眼放绿光,像饿了很久,对方的美色让她蠢蠢欲动且有扑上去调戏的趋势,如果不是姬千年拽着她,皇深若早化身为色狼,丢人现眼了。慢慢地,在眼神较量中,皇深若开始冒冷汗了,脸色转变十分迅速,越来越难看了,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死的青蛙,下一瞬间就会被对方秒杀……可怕的男人。皇深若缩缩脖子干笑两声,僵硬地转向别处,不敢再看黑樱雪。
趁这个空档,姬千年迅速扫描了一下厅里其他人。
君小姐正用杀人的眼光怒视她,灰衣男人依然站在她后面——这两人倒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就没凑成一对呢?姬千年不意外再次见到她,心里很清楚这女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一味执意到底。再看看黑樱雪,他正在发挥漠视的最高境界当君小姐人间蒸发,这都不是让她吓一跳的原因,而是那位她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君家大公子君初见居然也在现场,还用他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
汗,大杂烩,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全来了。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还是老样子,态度一点没变。”
黑樱雪不着痕迹地拦在姬千年身前,妖妖娆娆的笑着,君初见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微微扯动唇角,似笑非笑。
这两个男人以前就认识?姬千年挑挑眉,发现两个男人的眼神已经开始天雷勾动地火,刀光剑影,陷入无声的交战当中。
有点不妙了。
“既然是朋友,你们就好好叙叙旧,我跟深若也有话说。深若,出来。”不等皇深若有所反应,姬千年拽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拖出大厅。
她才不要留下来当p灰——还是最华丽的那种。
一出门口,皇深若吁了口气。
“小姬,你的桃花运还真不错,一来就是两朵,那两个男人分明就是对你有意思,不过你也要当心哦,香花易摘,就怕摘到有毒的桃花,吃下肚去消化不良,闹出一身病来。”
“深若,你再胡说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姬千年白了她一眼,什么桃花运,她走了霉运才对。“我问你,你怎么会来,还跟君初见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
“咦,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的父妃是君家的远房亲戚,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暧昧关系。我小时候跟君初见见过几面,印象不深刻就是了。”
“你的父妃……”她从来没听深若提起过她的父亲。是不想说还是有其他原因,她无从得知。
“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我是凤后带大的。”皇深若爽朗的笑笑,也不在意,“这事其实不值一提,也不甚光彩,你也知道,g里都是些吃人的东西,我父妃是病死还是人为的谁也不关心,都忙着争宠夺爱去了。贵为皇女又怎样,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小孩自在,我宁愿当个游手好闲的空头王爷,免得惹来一身骚,睡觉都不得安宁。”
“我看是你天x使然,当了官就要收敛点,还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吃喝玩乐,皇上第一个不饶你。”大智若愚指的就是深若,深知位高权重会惹来无尽杀机,所以大隐于朝,锋芒尽敛,让人以为她x无大志,整天混迹花街柳巷,当她的闲散王爷。“皇上最信任的就是你。”
“我知道。”皇姐是凤后所出,她跟皇姐最亲。皇深若搭着姬千年的肩膀,叹了口气,“还是小姬懂我,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少来。”在她面前玩油腔滑调这一套,当她是花街里的小官吗。“深若,为什么找上君家。”
“君家的情报驰名天下,我之所以找上君家就是为了打探你的消息,不然光凭我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你呢。”
“镜花堂不是人尽皆知的地方吧?”她人在镜花堂,相信在黑樱雪的管制下不会有人泄露她的行踪,君家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她的下落……中间似乎少了某个环节。
“说来也巧,我们前脚刚到君家,后脚那君家姑娘就跑进来揪着君初见说有个叫姬千年的女人抢了她的爱人,要他替她报仇。我一听就乐了,小姬的名字可不多见,那一定就是你了,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我本想给你个惊喜,想不到君初见比我还急,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着赶过来——嘿嘿,小姬,你老实说,你跟他是不是有一腿?”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姬千年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君小姐是君大公子的妹妹?”
“应该不是,她是君家分支的人,她娘亲是君家五大执事之一,听说手段j明圆滑,很能干的一个女人。对了,你怎么知道君大公子的闺名?”说了半天,皇深若这才觉得奇怪,小姬怎么和君初见扯上关系。大公子眼高于顶,媒公几次上门说亲未果,至今还不知会花落谁家呢。难不成他真瞧上了小姬?可是,大公子不外嫁,小姬要入赘?
姬千年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将路上发生的事告诉皇深若,末了,皇深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姬你的桃花运接二连三的来,要是小紫知道了,又要大闹皇g了。哈哈!”
“很好笑吗?”姬千年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捏捏手指,大有你再笑就对你不客气的意思。
“呃……”好野蛮哦。
“你一个人来的?”姬千年见她识相,暂且饶过她,想到她一人前来,又不免担心。
皇深若连忙道:“皇姐听说光华国爆发内战,担心你只身一人,在路上出了事无人可商量,又见你迟迟不归,担心得不得了,让我带一队人马前来接应。我嫌人多碍手碍脚,让我快活不起来,就向皇姐推辞了,考虑到我一个人上路挺危险,又把八妹叫上……八妹的武功在众皇女中是最厉害的,一人可抵十人,比那些侍卫高强多了,要是你真出了事,八妹也定能派上用场。”
算她聪明。八王爷是个武痴,武功之高自不用说,办起事来也条理分明,总之,有八王爷在,如虎添翼。
“八王爷呢?刚才在大厅没看见她。”
“那个——”皇深若挠挠头,心虚的不敢看她。“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长话短说。”看这女人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发生。
“……君初见行踪不定,要找他很困难。”
“然后?”
“我听说君三公子在光华国举行绣球招亲,心想这是老天给我们的好机会,就兴冲冲带着八妹来到此地……”姻缘天注定,也怨不得她吧。“城里闹哄哄的,于是我拽着八妹去瞧热闹,谁知刚挤进去,一个不明物体朝我砸过来,我……”
“不明物体?”姬千年打断她的话,眉头因想到某件东西而皱起,“是什么?”
“等我看清楚,原来是个绣球。”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被球砸到也很痛呢。皇深若颇为遗憾的说,当是要是接到就好了,美人啊——
“砸到你了?”姬千年突然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摇摇头,这就更遗憾了,“我以为是暗器,下意识地躲开,结果……”顿了下,不好意思的傻笑,“球砸到八妹脸上,八妹气冲冲地抱着球要找人算帐,结果有一群人拥上来扯着八妹嚷嚷着喊她姑爷,把八妹拖走了,我急忙跟上去一看——你猜怎的,原来是君三公子的绣球砸到了八妹,君大公子也在哪里。君初见说只要我促成八妹和君三公子的好事,他就无条件帮我打探你的消息。正好,八妹得了个美人夫郎,我也找到你,一举两得。”
姬千年无力的想,倒霉的八王爷。“所以你就把八王爷卖了?”
“谁说的,是八妹心甘情愿。”要不八妹那个武痴,一辈子不成亲都有可能。
“我说你啊,君三公子j通琴棋书画,八王爷一窍不通,除了武学其它都不感兴趣,哪来的共同语言!”
“慢慢培养呗。”
说得好听,别培养出一对怨偶就谢天谢地了。
“你把八王爷一个人丢在君家?”
“八妹的贴身侍从也在。”
“还卖一送二呢。”真服了她。
“我羡慕八妹,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小姬你说,我怎么没那个福气?”
“要是你不闪开,美人就是你的了。”
“然后忘音拿刀砍死我,亏你想的出来。”明摆着陷害她嘛,真是。
“深若……”姬千年微笑如花。
“干嘛?”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吧。”
“八王爷的武功不知比你高了多少,为什么你能躲开,八王爷躲不开呢,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
“深若,老实交代,你对八王爷做了什么?嗯?”
“那个——”
“我洗耳恭听。”
“八妹在打磕睡……”
“为什么呢?”
“我晚上带八妹出去逛街……”
“哦,去了哪些地方?”
姬千年笑眯眯的看着她,皇深若眼珠子乱转。
“要不要我替你说,是花街还是赌场?”
“我……八妹除了练武什么都没兴趣,我想让她放松放松嘛,所以就……”她也是为了八妹好嘛,年纪轻轻的像个小老太,谁敢嫁给她呀。
“八王爷不是你,你要是带坏她,皇上会放过你才怪。”
“是是是——不谈这些了,你那几个夫郎叫我稍些东西带给你,还在门口摆着呢。”皇深若拉着姬千年来到大门口。“这是琴玉给你缝制的衣服和你喜欢吃的点心,小紫怕你闷,叫我带上一些新奇小玩意,这是晴空细心挑选的书籍,还有小九尾做的药丸子,防止生病。你看看,他们对你多好,在家里都不忘想着你。”
“……”
“对了,我差点忘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叠厚厚的书信塞到姬千年怀里。
“什么东西?”
“家书,他们的思念之情都在上面哟。嘿嘿嘿,很感动吧。”
“嗯。”姬千年轻抚着书信和他们送的东西,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很想很想他们呀……
“小姬,我家的忘音要是像他们就好了。”皇深若羡慕死了,小姬的夫郎很会惹祸,但对小姬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什么都想着她,以她为优先。
“你向皇上请外调,一年半载不回家,你的忘音绝对会对你比他们对我还好。”
“是哦,忘音一脚把我踹出门,叫我流浪街头你就高兴了。”皇深若翻了白眼,“小姬,我处处帮你,你还处处损我,是不是朋友啊。”
“呵呵。”姬千年收好书信,叫来‘免费劳工’把东西搬进去。
“还笑……咦,那不是君家姑娘吗,她在干嘛?”皇深若眼光一飘,立刻抓着姬千年跟在君芾身后。
两人看见君芾溜进一个房间鬼鬼祟祟的在搞鼓些什么。
姬千年诡异的眯起眼,那不是黑樱雪的房间吗?
“小姬,你说她在干什么?”
皇深若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姓君的女人的话不可信,听口气也是恨小姬入骨,说是小姬抢了她的男人。她不以为然,哼哼,还用得着抢吗,凭小姬那相貌,只要勾勾手,不知多少美人儿前仆后继,争着当小姬的侍郎,小姬才不屑抢别人的男人。
看那女人,面容是挺端正,可是比起小姬来差了何止千里,有眼睛的人都不会选她。
“不知道。”姬千年真的不知道君家小姐打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主意,只是满含兴味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是谁的房间?”君姑娘鬼鬼祟祟兼左右张望,一副贼头贼脑看了就像在干坏事的模样挑起了皇深若无限的好奇心,她咂咂嘴,笑着又问。
“黑樱雪。”这下子变得有趣了,这君小姐不在前厅呆着,溜进黑樱雪的卧室干什么——色诱?笑,她有那个姿色吗?黑樱雪都比她美上十分呢。
“哦,君姑娘说你抢了她的爱人,她的爱人是……黑樱雪?”最后一句是个疑问句。
姬千年无辜地眨眨眼,偏着头笑得狡诈又清艳,“答案一,君小姐痴恋黑樱雪,黑樱雪从来没把君小姐放在心上过;答案二,我像那种夺人所爱的人吗?”
“为什么君姑娘会把帐算在你头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怀恨在心的事啊?”这就奇了,皇深若mm下巴,深思。“小姬,看得出黑樱雪对你有好感,不过那个男人不容易收服,好比君大公子,心比天高,普通女人他们g本看不上。依我瞧,君姑娘肯定是自做多情,而后迁怒于你。”
“嗯。”淡淡的,姬千年似没把皇深若的分析听进心里,反而对君芾的行为大为关注。
这时候,君芾见左右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掀开桌上的香炉盖,把纸包里的粉末倒进炉内。
“……”
“小姬,你说她会不会求爱不成一怒之下想毒死黑樱雪?”皇深若痞痞笑道。“她得不到也不准别人得到?或者得不到人得到他的尸体也好?”
“你的想法真bt。”姬千年盯着君芾把纸包揣进袖内,燃起香炉,紫烟徐徐升起。
“bt是什么?”什么怪词儿,没听过。
“变态。”
“啊?”
“她走了。”君芾做贼似的退出黑樱雪的房间,姬千念唇边扬起魔魅的笑,眼神被浓黑遮掩,深不见底。
皇深若侧头,微微惊讶。
“小姬,我喜欢你。”她突然捂住姬千年的眼睛,轻声道。
“咦?”温热的触感令姬千年愣了愣。
“我喜欢的是不把世间一切放在眼里风清云淡的你,但,总是微笑的你让人觉得虚幻,好像稍微走近点就会马上消失……可是,你有些变了,比起那个视世间如无物的你,我更喜欢现在的你,有人x,真实许多。”
她以前没有人x吗?
看不见所以不知道皇深若此刻的表情,即使不亲眼目睹,微微出汗的掌心也将她的心情传达到姬千年心底最深处。
“深若……把手拿开。”
“小姬?”皇深若挪开手掌,对上姬千年含笑的脸,晕晕乎乎的跟着笑,结果乐极生悲。“你……啊啊啊!痛痛痛——你干什么呀?!”
脸皮被姬千年两手捏住朝两旁使劲拉开,两管眼泪如瀑布狂飙而出。
“痛痛痛——不、不要拉了!呜呜——”
“奇怪,是你的脸皮呢。”遗憾的语气,手慢慢松开。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痛死她了!皇深若哀怨的揉着红红的双颊,俊目含泪。“呜,这是虐待,不人道……”
“不好意思,我判断失误,这么感x的深若真的不像深若,深若大大咧咧的,很少说出有哲理的话,所以我以为有人假扮你图谋不轨。”姬千年的笑容宛如月光般的优雅,她温柔的伸出手,往皇深若脸上m去,“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图、图谋不轨!”皇深若一口气没提上来,看见恶魔之手又向她伸来,连忙跳离她身边,“不用了不用了,我一点都不痛!”
“哦,那就好。”
越温柔越可怕的人啊——皇深若猛咽了口水,赶紧把话题导入正题。“我们不去瞧瞧,万一那女人下毒……”
“不会。”姬千年笃定的否认,君小姐痴心不改,断不会对黑樱雪不利。
“这么肯定?”
“要打赌吗?输了给我当十天小厮,我正愁没人服侍。”
“叫堂堂的八王爷给你当小厮,你算是头一个。”
“不好吗,反正你很闲嘛。”
两人边说边走进黑樱雪的房间,刚踏进去,鼻端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飘满整间屋子。
“小心!”
皇深若低喝,姬千年眯眼,及时捂住嘴鼻。
挥挥手,皇深若示意姬千年出去,姬千年摇摇头,驳回她的意见;皇深若皱了皱眉,来到燃着紫烟的香炉前,一只手掀开炉盖,细细查看——
“原来是这玩意儿……没事了。”
皇深若松了口气,放开捂住嘴鼻的手,笑得肆意。
深若说没事,就一定不是危险的东西,姬千年凑过来,一堆紫色粉末而已,味道香香甜甜的有点腻人。“什么东西?”
“这玩意是雾颜。”皇深若指着紫色粉末让她看。
“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雾颜是一种春药,俗名合欢散,这总听过吧?”姬千年点头,皇深若拈起一小蔟粉末放在鼻端闻了闻,“贵族人家通常拿来对付不听话的小爷,一些勾栏院也用它来控制企图逃跑的小官。雾颜是所有春药中最霸道的,任凭你是贞节烈男也要变成y娃荡夫,欲火焚身的滋味就连圣人都受不了,何况那些柔弱男子。啧啧,瞧不出来那女人一本正经的,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人不可貌相哟。”
君小姐好胆量,迷奸黑樱雪?呵,她太了解黑樱雪了,那个男人不会闷不吭声吃这个暗亏,他若报复起来……君小姐下场恐怕很凄惨。
姬千年沉默了一会儿,悠悠道:“深若,待会儿欲火焚身时离我远点,镜花堂多的是男人,不要拿我来解决你的生理问题,我怕自己忍不住送你去地府跟阎王爷喝酒。”
“你你你——你说什么啊!”皇深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瞠目结舌指着面带微笑的姬千年,手指抖个不停。“我、我才没有对袖的嗜好!”
“那我就放心了。”姬千年似真似假的口吻令人无从辨识,她推开皇深若抖得像风中落叶的手指,问,“我们吸入不要紧吗,你不是说——嗯?”
这种损友,这种损友,她前世欠她的!皇深若收回手指mm鼻子,“雾颜妙就妙在这里,它不同于一般春药,只对男子有用,女子无碍。你想想,一个被情欲所控的柔媚美人躺在你床上娇吟翻滚,你神智清醒的对他为所欲为……神仙也要羡慕死了。”
“可以理解。”美人和权利是让人堕落的最佳工具。
“小姬,好机会送上门了,把黑樱雪变成你的人,不能便宜那女人。”
“……”沉默。
“再厉害能干也是男人,终归要嫁人,如果叫男人爬到你头上,会被天下人耻笑。小姬,不是我多言,黑樱雪那古怪x格很难找个好人家嫁掉,你若真喜欢就把他收了打包带回去,好过他一辈子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凄苦终老。”
姬千年为之头痛。说得容易,黑樱雪的问题,琴玉的问题,倾艳的问题,每个都悬着,把他们凑在一起绝对比世界大战还恐怖。
“小姬,不要犹豫了……成了你的人说不定他就不会想着伤害琴玉了。”
“我……”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小姬,你究竟在等什么?黑樱雪喜欢你,他一定不会拒绝!或是……你在黑樱雪身上看到什么人的幻影?”旁观者清,透过姬千年的眼,皇深若竟看得比任何人都深远,“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就和他睡吧!这样的话你就会清醒了,喂……做吧!”
“我是不会勉强他的,这一辈子,他要是不愿意,我连他的一g手指都不会碰的。”
皇深若大惊,“你说什么呀?即使被其他女人夺去也不要紧吗?”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与之相守,但如果接受一个人的爱就一定不要让那个人伤心。因为,那个人并没有错,你也没有错,错的是在不该相遇的时候遇到。”
“……”这么悲观,不像小姬啊。在她没有她之前,小姬倒底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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