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落烨起身,与陶舟耳语了几句。陶舟便站直了身子,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对答克汗道:“时辰到了,我说话算话,不管你来永平做什么勾当,与我们大宣之前有什么过节,这就放你们出阵。”
答克汗松一口气,周围的人虽然听不懂汉语,但看看自己头儿的表情,也能了解大概,都一一振奋起来。
“你们跟着我。”陶舟先到了他们前面,“我们汉人的道学中有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一说,这一变二中,虚实相生,正反互用。现在我们往北,走八卦中的坎位,属水,火生土土克水,火为离位,所以往北则应走南……”
除了答克汗,其他鞑靼人连汉语都听不懂,所以陶舟这一路的解释,其实是说给落烨听的。落烨虽然是释家出身,却身兼数学,极有慧根,稍有点拨,便能贯通全局。
这一路走下来,四周迷雾笼罩,天地暗沉,答克汗他们早已绕的晕头转向,出了阵后才有豁然开朗,重见天日的感觉。陶舟在他们眼中,也是几乎是多智而近妖了。
出了阵后,陶舟往城门方向望去,却发现已不见吴阔踪影,心里便着急起来,正欲回去查看,却被落烨拦了道:“还是我去,我知道怎么走,而且功力也已经恢复……”
正说到一半,那边城门又开,吴阔从里面带出一个人来,让陶舟和落烨都吃了一惊。
☆、与沧波共
吴阔带出来的人,是墨竹。
陶舟见了墨竹,又惊又喜,迎上去接住他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泪眼磅礴。墨竹似乎全身脱力,整个人挂在陶舟身上,泣不成声,一阵阵的痉挛几乎要背过气去。
“怎么哭成这样?不是叫你去永州了……”陶舟搂住墨竹,轻声安慰道。
墨竹还是说不出话来,陶舟只好抬头去望吴阔,吴阔却低了头,坐下的马踢了踢蹄子,往前走了几步,又被勒了回来。
“带上墨竹吧。一起走,路上再说。”落烨上去搀扶墨竹。
吴阔眼落在别处,道:“大师何必着急,不如让墨竹缓缓,他这个样子没法上路。”
“那先就歇一歇。”陶舟全部的关注都在墨竹身上,没注意到落烨的脸色。
对面状况频出,答克汗虽然好奇,但实在是此地不宜久留,只好对着陶舟遥遥做一鞠,大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照你们汉人的话,后会有期。”看到陶舟朝这边点头示意,答克汗又对吴阔道:“如果我们平安回营,三日后就撤出大宁,到时候你就可以带人入城。”说完便勒转马头,率了众人绝尘而去。
“少爷……”歇了会,墨竹呼吸顺了,但依然是刷白着脸,泪流不停,说得支支吾吾。
陶舟不耐烦起来,蹙眉道:“那你路上说吧,我们一起走,去永州……”
墨竹却死死拽住陶舟,一边哭一边摇头道:“永州……我没去,我回杭州了……”
“你回家了?那家里的人……应该不在了吧。”说着,陶舟去看落烨。
墨竹吃惊,瞪大了双眼道:“少爷,你知道了?”说完又一阵止不住的抽搐。
陶舟似乎有所了解,但转而疑惑又生。不知不觉,心里泛起了点点凉意,他不去问墨竹,反而盯了落烨,“我家里人呢?”
落烨却道:“先走,我路上告诉你。”说着又去抓墨竹,刚要触及,忽觉得右侧来风,原来是吴阔持刀来挡。
落烨转身避过,左手同时搭上了墨竹的肩,同时提气运功,右手蓄势待发。谁知真气行至膻中便涣散无踪,此时吴阔的刀已反削过来,情急之下,落烨只好放手,退出几步。
陶舟顾不上落烨,一把上前拉了墨竹过来,慌张问道:“你快说,出了什么事?”
墨竹对刚刚的变化扰乱了心神,正在发怔,被陶舟一问,马上又哭了起来,“都……都死了……”
“谁?谁死了?”
“大少爷……老爷,还有乔姐,所有的……”
“什么?你说清楚!”
“所有的人……都死了,被……被杀了……”
“怎么?不可能……”陶舟觉得心闷得很,透不过气来,抓着墨竹的手直发软,松开来,转身望向落烨,眼神中满是询问和期待。
落烨被他的眼神灼的心痛,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还有……谁活着?”
“没了。”
这是陶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八月十五,中秋节,亦是每年钱塘江的观潮佳期。
那一年,陶舟十一岁。陶晖带着他们兄弟三人,坐马车赶往海宁盐官,那里是著名的观潮胜地。一路上车水马龙,人如潮至,好不热闹。待到了盐官,父亲却将他们关在客栈里,不让出去,说外面人多太乱。就连小弟嚷着要吃的糯米凉糕,也是让奶妈去外面买了来。
陶舟觉得无聊,碰巧父亲想去拜访一个故友,临出门的时候被他逮到,死皮赖脸地缠着,终于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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