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上,对方却外出了。等了片刻,在陶舟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故友才回来,后面跟了个形容枯槁的方士,那人一见陶舟便如获至宝,抓住了不放,说要就此将他尘缘化了去当和尚。
陶舟被他吓得快哭了,陶晖也有些恼火:一个道士要化人去做和尚,简直不可理喻!故友只好在中间打圆场,此人与他有大恩,不好翻脸,好说歹说终于作罢。最后那个方士对陶晖摇头晃脑道:“你的这位二公子生得龙骨凤姿,贵不可言,只可惜命中带煞,极贵就是极凶。好在他与佛有缘,不若随我将尘缘化去,保你全家平安,不是大善……”
陶舟听不大懂,不知道怎样“将尘缘化去”,心中却生了无限惶恐,死死抓住了父亲的衣衫,绞紧了眉头,做好了死赖着不走的拼命打算。好在陶晖并不当真,与故友闲话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当晚明月当空,月下观潮,八方宾客纷至,盛况空前。对于小孩子来说,潮不潮的另说,此等热闹景象已经让人兴奋之极,陶舟与兄弟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让跟在后面的奶妈家丁们叫苦不已。
陶舟正玩得兴起,却被父亲大声喝止,勒令家丁将他带到身边。就在此时人群一阵骚动,潮来了,陶舟大喊着让家丁把他举在肩上,依稀看到远处的一条白线,似有万马奔腾而来,忽远又近……
潮头壁立,还未等人反应过来,浪已卷到眼前,将人吞了进去……人群顿时大乱,往后狂奔,相互推挤,又有人摔倒滚翻在地上嚎哭,身后的的巨浪又随即赶到,扑落……
陶舟被人挤落,倒在地上,早已分不清周围是潮还是人。但在人群退走后,落单的感觉确实如此强烈可怕,如滩上j□j的礁石,无助地等着后面扑打上来的浪花。刹那间,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句不甚解的“尘缘化去”。
尘缘化去……
就是指死么?
我死了……
为何叫大善?
来不及细想,便有东西扑在自己身上。
是潮水么……为何这么重?压得让人透不过起来。
又为什么这么暖?暖得让人心酸,酸到发苦……
被潮水吞没的感觉,没有想象的糟糕,反而暖暖的,舒服得很。父亲兄弟都在身边,人慢慢多了起来,大家原来都在……但不知为什么,别人都是下沉,只有自己缓缓往上。
光投射进来,刺得眼痛。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却如被活埋那般,全是痛苦与挣扎……
陶舟这次,足足昏迷了三天四夜。永平城的大夫均束手无策,落烨在百会、风池等多处穴位施针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吴阔几乎要上奏朝廷,请周栎派御医过来。
陶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因为呼吸,胸口轻轻起伏,与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墨竹喂他喝水,看他紧闭牙关,水从嘴角留下,一滴也未进口,急得哭了起来。
哀,莫大于心死。
落烨心中清楚,如今是醒是睡,与陶舟而言,实在是无什么两样。他熬了几晚上,眼睛涨得通红,却还是嘶哑着声音道:“你们先出去吧,容我再看看。”
待其他人出了房间,他起身帮陶舟盖好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人生八苦中,有爱别离。若你真觉得生无可恋,我也不强求。总归黄泉路上,有我伴你左右,不至于让你孤苦一人……”
这番话,出家人说的平静,床上人也听的平静。
说完,落烨将陶舟连着被子托起,走到门口时,门不推自开……挡在面前的是馆瑶。
“你要走?”馆瑶见了落烨,吃惊道。
“是,还请公主放我们一条生路。”落烨低头道。
“可你功力尽失,陶大人也还……”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走。”
“你怪我在茶里给你下药……”馆瑶听出他话中带刺,也不以为意,依然挡着门,“玉裂散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但功力恢复后,接下来两个时辰内不能出手运功,否则功力尽散。这个……是吴阔没告诉你,你也怪我?”
“武功也是身外之物,贫僧对于自己所受,无一点怨尤之意。”
“那你何必急着走,留在这里慢慢调养,配合我给你的解药,虽说恢复不了全部功力,但六七成还是有的。”
“我只是……”落烨叹了口气道,“还是请公主让开吧。”
“我就不让,你能奈我何。”
落烨叹了口气,放下陶舟,走到馆瑶面前,忽然发现她背后冒出一个身影,忙伸手想将她揽到一旁,谁知馆瑶却一把拉住落烨,死死不放。后面的人出手又快又准,对着他颈侧一击。
落烨守着陶舟不眠不休,连日劳累,加上功力尽失。吃不住这一下,立即昏厥倒地。馆瑶皱着眉,去查看倒地的落烨,一边道:“下手是不是重了?”
“放心,死不了。”那人跨过去,走到床边扛起陶舟,往门外走。
“不管他能不能醒,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了,明白么?”馆瑶在后面冷冷道。
那人不答也不留步,径直出了门,一个转身便不见了。
越来越虐了,总是担心能不能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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