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则故意卖关子:“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煦玉对曰:“便是玉哥我亦不可告知?”
贾珠摇首说道:“不可不可,都不告诉~”
“……”
随后只听贾珠又道:“不日前,我将趣园以一万两银子抵押在了当铺里,玉哥,我与你银子,你替我赎出来,今后趣园就是我二人的私宅,大可用作厮守幽会之处……”
煦玉闻言一惊,反问道:“一万两?!趣园乃是你耗费不少心血方才建成之处,又是你我二人新婚燕尔厮守游乐之地,区区一万两银子便将趣园抵押了?珠儿你急需银两吗?”
贾珠听罢未答,却是笑问道:“玉哥很喜欢趣园吗?”
煦玉颔首对曰:“很是喜欢。”
贾珠遂笑着否认:“喜欢很好~我此举并非是为了银子,总之帮我赎出来就行了,地契亦由你保管……”
煦玉则道:“你之前在先生跟前道曰欲请他与公子迁入此间居住……”
贾珠对曰:“不错不错,先生并了公子可先行居于该处,正可帮我顾看着,我再寻一可信之人经营料理,如此便也不至于荒废了……”
煦玉见贾珠已是自有主张,便也点头首肯。二人一面如此腻歪在一处往了卧雪听松室行去,一面歪缠着低声细语地道着甜言蜜语。彼时周遭一片静寂,万籁无声,遂在他二人入了前厅之后,屋内传出的丫鬟们的争执之声便清晰地传入屋外二人的耳际:
“……你本便不是这府里的人,也不跟了我们一窝里‘吃喝’,被你主子硬塞进这屋里来,谁知道你跟你主子安的是什么心!……”听声音便知说这话的人正是巧兰。
随即另一个人冷哼一声,遂对曰:“你们犯不着这般拿枪带棍地泛酸,我原不是这府里的人,月银也不跟着这府里拿,当初在那府里珠大爷跟前也是大丫鬟,如今在了这府里难不成还较你们低了一等去?!偏何受你们挤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跟这屋里当初去了的两个丫头一样,成日间搔首弄姿行些狐媚子的勾当……如今大少爷正当孝期,难不成还能娶了你去?!”正是晴雯的声音。
又一个声音顿时急道,似是已恼羞成怒:“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活该撕了嘴烂了舌头!仗着自己有着几分姿色,被你主子送到这府里来就不安好心!当初我们也算是这屋里太太正经放在少爷房中的人,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偏生硬挤了进来,还趾高气昂地排揎我们,怕不就是为了自己能霸拦汉子!……”这是初兰的声音。
“哼你少在那处乱嚼舌根,我虽不是这府里的,来了这处也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何况大少爷也不常在这家里,我连少爷人也见不着,不过在这屋里帮着做些针黹。谁像你们,成日间夜里便鬼鬼祟祟的,将些心思手段都使在那上面……”随后两拨人便吵成一片。
☆、第五十四回 双园建成元妃省亲(二)
这边厢贾珠与煦玉正静立在帘外倾听,贾珠敛下方才还荡漾在面上的憨笑,慢慢在嘴边抽出一丝冷笑,缓缓从煦玉身上直起身来,暗忖道:“背地里指桑骂槐地说我‘霸拦汉子’,这群丫头还没做上姨娘便嫌我霸拦着汉子,我守着我自个儿的人还让别人说三道四的……这群丫头贼心不死,还做上了姨娘的美梦呢……”
一边煦玉早已气得面色铁青,怒从心起,觉察到贾珠从身上松了手,随即便掀了帘子一步跨进屋来,正待张口训斥一通,不料却忽见一把不知是谁扔的铜剪迎面飞来。一旁贾珠见状忙地使力一把推开煦玉并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将剪子接下。屋内众人见罢皆惊得目瞪口呆,惟有贾珠似笑非笑地望着站在剪刀飞来的方向的那人,缓缓开口问了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是恨不得扔对方剪刀拿人命尝啊~”
煦玉听罢回过神来,横眉怒目地说道:“这都反了反了,背地里议论主子,乱嚼舌根,胆大妄为,成何体统!我见你们都大了,我留不住你们,明日一早便命了林缙家的将你们妈唤来通通领了去!”
三个当事的丫头闻言呆愣了片晌,见此番煦玉乃是动了真怒,便忙不迭一道跪下哭着哀求,初兰巧兰先道:“少爷开恩!少爷开恩!我们不过是丫头之间闹架,也没料到少爷就在门外,扔剪子也是一时失手!我们再也不敢了,少爷要打要骂的只管发落,只不要就这样子让人出去了!我们打从太太还在这府里之时便被指派来伺候少爷,如今是多少年的情分了,从里到外又有哪里不是少爷的人?!除了少爷还能跟着谁?如今这会子给撵了出去,还拿什么脸见人?……”
一旁晴雯哭道:“我本来也是珠大爷送来伺候大少爷的,如今大少爷便是嫌我,想法设法地要打发了我,也求少爷把我退回珠大爷那处!……”
座上贾珠闻言忙地对身旁煦玉赔笑着说道:“总归了这晴雯是当年我要来送给大少爷的,纵然有错处,也请少爷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珠儿的面上,宽恕了这次,教训一番便是,珠儿在这里替晴雯给少爷赔不是了……”
另一边煦玉心下亦知自己断不可就此将晴雯撵出府去,那不是明摆着给贾珠没脸。而贾珠既已如此说,更是给了自己台阶下,他自是乐得就此拾阶而下,遂对身旁贾珠道句:“既有珠儿求情,玉哥到底不能驳了珠儿面子。”言毕便转向晴雯说道:“此番你先下去,好生闭门反省!”
打发了晴雯,遂又转向地下跪着的初兰巧兰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二人亦先行下去,待到明日再行理论你二人。”说罢挥了挥手,欲将她二人也打发了。
而那初兰见煦玉并未当场发落了她二人,自诩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更触动了过往的心事,便忙不迭地扑身上前,一把抱住煦玉的双腿哭求道,声泪俱下:“此番还请大少爷开恩啊!这前不久才刚打发了雪莲翠莲她两个,说是年纪大了,放在这屋里也没能收了房,因而被赏给了小子们。如今不过剩下我们三个,少爷身边惯常用的人也不多,好歹留着我俩,念着我们年纪尚且不大,也是被少爷收用过的,看在这多年的情分上,留着我们伺候少爷!如今这府里老爷太太没了,就是大少爷一人做主,我们也找不到人替我们着想。我们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求少爷念在我们这些年都是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让我们留下,莫要打发了我们!……”
煦玉闻言,面上虽不动声色,然心下却很是不舍。一旁贾珠见状自是明了,只道是自己还未曾气量大到就此容了这两个丫头在煦玉房里,而但凡他二人今后有个甚小别长离的,指不定煦玉便为这两个丫头引逗了去。彼时的爷们何尝将与丫头行房当回事儿?更何况屋里又没有一个半个太太制约着,若是就此将丫头搞大了肚子,指不定就此收房上位,这屋里没有个太太,这些丫头做了姨娘后还不将自己当成了太太来做派!念及于此,贾珠心里很是挣扎,虽不欲如一个女人一般跟一帮小丫头争风吃醋,然亦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卧榻之上令了他人酣睡。遂兀自在心中挣扎了片晌,方才别别扭扭地开口说道:“玉哥既然一时亦是无法抉择,不若先打发下去歇了,待明日再行商议亦可。”
话说贾珠如此提议亦不过是以退为进,只道是此世间的男子莫不是男权至上,便是煦玉亦不例外,若是撒泼耍赖胡搅蛮缠只会令自己在对方心里好感全失。莫不如此番以柔克刚,先行展现自己的体贴大度,随后再慢慢计较,劝说煦玉将两个丫头打发了方是。正如此这般思量着,不料却忽闻身旁煦玉开口说道:“不必说了,你二人年纪不小,如今这屋里是藏得住人藏不住心,我成日间亦不在这屋里,放着你二人亦不过是白耽误了你二人,又会徒增‘房里人’的不快。你二人俱是家生子,便也由得这府里分配了。这样,上回林大总管与我道曰欲为他家简哥儿谋一门亲事,寻我商议讨要初兰,彼时我南下在即,遂无暇料理此事,如今得闲方才忆起,正可在此询问你之意……话说林大总管的简哥儿在他家兄弟之中资质最为出色,加之又与我年纪相当,正是适合……”
一旁贾珠听罢这话亦闭口不说了。
而座下初兰闻罢早已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止不住掩面哭泣:“原来少爷早就厌弃了我们姐妹二人,想法儿将我们俩打发了吗?便连去处都准备好了!……”
煦玉听罢打断初兰的话说道:“你莫要误会了,我并非厌弃了你二人,亦非因了今日之事临时起意欲将你二人打发了。实话与你二人道,我今生今世因与人有约,怕也收不了房娶不进人,你二人便是这辈子俱跟着我,亦不过是一丫头的名分,这辈子怕亦是守活寡的命。莫不如现下便寻一适宜的人家将终身大事托付了……那简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跟随着我做事。今后他老父林缙作了古,便是他继承这管家一职。之后我亦是寻了简哥儿来问,他答曰亦是属意于你。他既如此说,想必婚后亦不会苛待于你,由此我方才应允。若是换作别人,我亦不会就此允了此事……”
初兰听罢煦玉之言,心下只认定了煦玉是想法儿将自己打发了,遂心下绝望,万念俱灰,亦不听煦玉解释,亦不作他想,只木然地胡乱应承下来,拿丝帕捂着脸赌气地跑了出去。另一边巧兰则战战兢兢地问道:“初兰是这般下场,我的去处少爷莫不是也都安排好了?”
煦玉听罢则眉间微蹙,一副尚未思量妥当的模样为难地对曰:“至于你我尚不知晓,抑或你自己有甚想法去处?……若是我这处,咏赋不日前娶了媳妇,剩下的作歌与诵词都到了合该娶亲的年纪,又是家生子,按府里的规矩倒是合适的……”
巧兰闻言冷笑一声,对曰:“原以为我们跟了少爷这么些年,少爷待我们姐妹会与别个不同,不料却仍是跟了府上其他奴才一般,有朝一日厌弃了我们,便也一并打发了,容不得我们多待一天……想来初兰还有一个去处,我巧兰却是连个像样的地儿都没有……”之后便哽噎着哭了,说不下去。
☆、第五十四回 双园建成元妃省亲(三)
贾珠从旁见了遂道:“按理我不过是这府里一介亲戚外人,对于这内院之事本不该插话。然大少爷向来与我相好,这府里亦并未将我当作一外人对待,遂如今我少不得说一句,姑娘莫要嫌我多嘴。当初这府里老爷太太健在之时,姑娘或可指望了老爷太太从上令了少爷收房。而若是少爷真有意于你们,又大可求了老爷太太名正言顺地收了放在屋里,也省得家人在外乱嚼舌根。如今老爷太太去了,今非昔比,婚嫁之事不过听凭少爷自己做主。如今少爷是想谁进门抑或从此没人进门,都是一句话的事,无人能再行干涉……姑娘何苦钻那牛角尖,偏只以为待在这屋里才是唯一的出路?话说便是进了这内院,是生是死是福是祸不过亦是少爷一句话的事,届时又能仰仗了何人去?若是少爷不喜不愿,这在内宅中的日子亦不过是度日如年。而如今少爷尚能为你们安排个中,何不为自己寻一条出路?便如我房里的丫头,各个均是精打细算之辈,当初迎荷便拐带走了你家少爷最喜欢的吟诗,不日前吟诗来信告知大少爷说自己快当三个小孩的爹了;而另一边冷荷则嫁了我手下的千霜,请了大少爷这媒人去喝谢媒酒,直被我手下那一帮没上没下的小子灌得在家躺了两日。而我观新妇那气派,不亚于独门独户家的太太。我跟你家少爷也并非那等刻板不近情理之人,姑娘们有甚想法,但凡合理的,我们倒也尊重。由此我劝姑娘想开些,少爷绝非不念旧情之人,此番如此提议亦是为了你二人着想。若自己有甚打算,不妨就此拿定主意,说出来令少爷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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